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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画(1/2)

上元节过后,转眼已到了立春,谢临的伤势基本痊愈,李太医为谢临做了最后一次检查,笑道:“伤是全好了。以后小心些,别再受伤或用太多力便好。”

谢临双眸顿时灵动,迫不及待地扶着桌角就要往前迈步,但那腿脚却使不上力,连里面的骨头都是软的,总觉得下一步就要跌在地上了。

谢临只得停下脚步,垂头丧气道:“怎么还是不能走?”

李太医反而严肃起来:“你现下只是外伤好了,至于双腿能不能恢复如初正常行走,还有看你康复的状况,平日不能懈怠,可以开始练习走动了。”

谢临一听心都凉了,本以为直接就能走能跳呢,只得朝陆有矜努努嘴:“快,搀着我走几步!”

陆有矜上前一步搀住他小臂,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先坐下罢,也不急这一时!”

李太医一出去,谢临便靠在椅背上:“再过几天,我就能下地行走——再也不用劳烦你抱我出去了。”

陆有矜心里没滋没味的,嘴上却笑说:“这样最好,我也不愿再干这苦力。”

谢临笑笑道:“我会轻放过你?恩,我又不认识人,练走路也少不了要你陪!”

其实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肆意,只有在陆有矜面前,才偶尔流露出过往的骄纵痕迹。

陆有矜真想捏捏那笑着的脸,摸摸那眉毛,那微弯的眼睛……

谢临信手一拉陆有矜的衣袖:“对啦,带你观摩我这几日的画作!”

陆有矜垂眸看,是一个小鸡雏儿,懒懒的蜷缩着身子,垂着眼皮,把嫩红的小嘴儿埋在圆鼓鼓的肚子上。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陆有矜笑了笑:“这是个小懒鸡。”

“是六子养的,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两只小鸡。我画的是我喜欢的那只。”谢临托着下巴闲闲地说。

六子是个哑巴,今年才六岁,被陆有矜在抄家时救了下来,此后便一直住在深柳堂。

“还不一样?”陆有矜哑然失笑:“两个鸡雏儿也有喜欢不喜欢?”

“每次喂食的时候,那只鸡就风一般跑过去,叨叨地只顾点头吃,这只小鸡好——就等那只吃完了才不紧不慢的去吃。”谢临抬起脸,明净的脸上带着憨稚的笑意:“我总是把那只赶走,好让它有的吃。”

陆有矜挪揄谢临:“还嫌人家吃食儿时头点的快。我看某人吃饭时,筷子头下得也不慢嘛。”

再往下看,是一方水池,几只浅红的鱼儿斜着,鱼尾摇曳,明明是一幅画,却生动的仿佛能望见嘴正一张一合。

陆有矜拿起这画审视良久:“这两只鱼是一对儿。”

谢临凑上去仔细瞧了瞧,抬起头望着陆有矜:“你怎么知道?”

陆有矜道:“尾巴在一起嘛。”

谢临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啧啧摇头道:“该夸你细致呢,还是该说你心思不正?”

两人相视而笑,陆有矜继续往下翻看。

剑影闪动,白梅飘洒,画的正中,却是一个衣袂翩飞的少年在练剑。

陆有矜翻来覆去地看:“这……是我么?”

谢临心一抖,把画抢过来盖在书下:“该画的都画完了,这……这张是滥竽充数,随手画的。”

陆有矜看谢临这个样子,倒不愿轻易放过他了,一展臂把画拿回来,唇角含着笑:“这衣色和发饰都没错——画得还挺细致。”

谢临反倒不去争抢,坦然地坐在椅上道:“我画画很少讲究题材,只是信手一画。”

陆有矜又拿起那几张家畜图看看,了然的点点头:“可不是,屈居鸟虫之后。”

谢临想起他画这幅小像时的情景,又不免双颊发热。

那是两月前的某个夜晚,他心思纷乱,想着江琛的话,实在无法闭眼入眠。随手拿起笔,在纸上糊里糊涂地涂鸦,等那剑影凸显,挺拔的身形从笔下跃然而出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画了什么——画的过程中他不曾回想任何细节,落笔却没有丝毫停滞,衣衫发饰,细节斐然。

谢临在灯下举起这画审视,画中人乘着剑影,映着烛火,看着看着,谢临倒是疑惑了——这个人究竟长在了哪里,怎的不经思索就蹦出来了呢?

他抬眼看看窗外,夜色把月亮遮住,只有星星零落地挂在夜空。今夜,不会有人推开这扇房门,为他和春宝读书了。

谢临叹口气,蹒跚地移步挪到床边,腿兀自抖个不停。他咬牙脱衣上床,却久久没有入眠——在他尚属稚嫩的生命中,只和少数人亲密。表哥,是和舅舅一般的亲人温存。沈均则是因为相同脾性的吸引,再加上年龄相仿,从而相知相交,除了离别时的晦暗,余下的日子都是纵马长歌,轻快洒脱。

那陆有矜呢?谢临凝眸细想,他和自己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在自己心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了——他盼望着陆有矜的脚步,在短短几个月里,他已经能准确地辨别出他的步调。

但江琛说的那番话,又是那么无礼和……羞耻……

谢临翻一个身,又想到,他也经常瞧见江琛和那男人亲密,想必也知晓男子之间的□□,他会如何想?会在心里厌恶吗?

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因为疼痛之外的原因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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