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走出地铁口,北河闻言猛地停住了脚步。后知后觉的甜味当头淋下,他被雪花迷住了眼睛,只能在一片柔光里定定地望向身侧的人。
齐辰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丝毫不知道自己无声的决定和努力能给人多大的感动和冲击。偏偏他还嫌不够似的,又啧了一声,缓缓补充道:
“就当……圣诞礼物。”
齐辰的语气里满是被提前戳破惊喜的不悦,北河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他说不出话,他都快哭了。一定是今天情绪浮动了一天,又下雪的关系。
——不对,就是男朋友太好了的关系。
见北河无言地垂着头,齐辰又问,“怎么了?”
北河嘀咕着,“在想我怎么样才能配得上你。”
齐辰失笑。
花车上唱响圣诞歌的歌者正式开启了游街活动,一束烟火嘭地在头顶炸开,他们牵着手朝着灯火最明亮的方向走去。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夜店里连圣诞歌都在打碟,楚笑飞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零,坐在吧台前百无聊赖地对着一杯气泡水玩手机。他给周南俞发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也不知道周家父子谈得怎么样了。
贾欣跟一群非富即贵的千金小姐在不远处聊着天,楚笑飞估摸着这几个人多多少少动刀整过,长得都不赖,但是看上去笑得都好假,他根本不想再多看一眼。他和贾欣互相把对方当摆设,倒是相安无事。
用头发想也知道对贾家趋之若鹜的人有多少,贾欣应付完这一批就还有源源不断的下一批前来送上笑脸,楚笑飞瞥见贾欣那副刻在骨子上的完美面具,觉得莫名其妙,真想问一句,你不累吗。
这种派对有什么好来的。
千金小姐们就算了,窥上贾欣本人的男人也很多,娶了贾家小姐也等于揽下半座黄金城,加上她本人就有几分姿色,谁愿意放弃这块天鹅肉。男人们无一例外都来敬酒,贾欣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也有人在额外的触碰边缘试探,都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啧。
楚笑飞自诩是个好人,在第五个男人端着酒杯向贾欣搭话的时候,他挡在了她面前。
“不好意思,她不能再喝了。”
男人挑了挑眉看着这位在他眼中称得上是毛头小子的人。楚笑飞一身暗红色西装,白衬衣领子半敞,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他头发染过,在烟雾缭绕光怪陆离的场合里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但一定和他的笑容一样张扬。他容貌帅气,此刻更是帅得有点邪,眼中的无畏和自信是常年在人群中央,在舞台之上,在聚光灯的光环里养出来的。
“你……”
“免贵姓楚,”楚笑飞毫不客气地揽过贾欣的腰,“再会。”
坐回吧台前,这下是贾欣似笑非笑地望着楚笑飞了。
楚笑飞手一挥,潇洒道,“不用谢。”
贾欣几乎要被气笑了,“你知道刚才那个男的身家多少吗?”
楚笑飞闻言乐了,因为北河的事他本来心里就有股火,现在贾欣自己找怼,他的嘴炮一开根本停不下来:“不是,你贾家还缺钱啊?我刚想问这种假惺惺的社交场合有什么好来的,合着原来你愿意站这里当贾家社交软件啊?让你当个花瓶伫在这儿负责应个笑脸跟所有人客套一番是你哥哥姐姐给你的任务?我还以为你白吃白喝都能过辈子呢原来你也活得这么累啊?唉不是,刚你那一拨小姐妹里面有没有真心当你朋友的你心里没B数吗?”
楚笑飞一口气说完爽了,爽了两秒心里咯噔一声,他平常队内互损说话随意惯了,跟女孩子这么讲话还是第一次……是不是太狠了?
他有些心虚地瞥了贾欣一眼,后者刷得卷翘的睫毛颤了两下,再抬起眼来的时候,那种面具上的笑容已经收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种无比平静的目光。
这种平静他很熟悉,在周南俞眼中,在北河眼中,他都见过这种。不是历经大风大浪后的波澜不惊,而是那海本来就是死的。
“你当初找我搭话的时候,自信地吹嘘着自己的组合发展得多好,原来不是想让我请姐姐拨点好资源给你们啊?”贾欣红唇轻动,轻描淡写地说。
呛得好。楚笑飞自嘲地笑了下,“我这不是报应来了吗?要不是怕你哥哥潜我队友,我能大老远飞过来给你当骑士?”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贾欣将手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作势起身又要往人群中走。
啧。
楚笑飞翻了个白眼,往吧台丢下两张钞票,挤过三五人群,抓住贾欣的手腕往外拉。贾欣只来得及“唉?”了一声,就被他一口气拽到了场外。
“带你去个地方。”楚笑飞摸出车钥匙在往空中一抛,周南俞借他的A8在不远处亮起了灯。等贾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楚笑飞塞进了副驾驶,那人油门一踩带她驶向外环。
平安夜市中心很堵车,可楚笑飞开车毫无章法,简直要上演真人版的速度与激情。车窗外鼓动的风把贾欣的长发吹得乱七糟,楚笑飞还好心情地欢呼了一声。
“没颐都玉山赛道那么刺激,”他握紧方向盘笑道,“但是那地方也不错,罚单南哥报销,但给我经纪人知道我就死了,保佑不要撞上谁吧!!”
贾欣已经完全呆住了,她只能感觉到道路越来越宽,车速越来越快,车窗外的街景也来越模糊。还有一种她从未真正感受过的东西即将从她的血液里喷涌而出。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是自由。
北河站在欢庆的人群中央,圣诞老人被精灵簇拥着站在花车上向左右人群撒着糖果。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轻松的,欢笑着的脸。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人会觉得他牵着他的恋人有什么不对。烟火在空中炸开,和五色的霓虹一起成为他眼中明亮的光点,在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由到想尖叫。
曾经也是寒冬,也是这样飘着积不起的雪的日子,那个时候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可现在他又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齐辰快狠准地伸出手,接住了空中飞来的两颗糖,摊开手一看是两块费列罗。
“吃巧克力吗?”他低头问。
北河愣愣地望向他,眼中竟盛满了亮晶晶的液体。他摇了摇头,“没手,回去再吃。”
齐辰把巧克力放回了口袋里,另一边手依旧被牢牢地扣着,没有人想松开,就剥一下巧克力的包装也不行。亮晶晶的星星虽然漂亮,但是他不希望再看到北河哭了,可他又不太会说话,只能抬手用拇指抚过了他的眼角。
北河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干脆把口罩也拉下来,反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齐辰,”他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道,“你就是我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