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二天就是罔樨和柳思璋的加冠礼,但就在三更夜里,卫姨突然叫醒了我,她让我快些穿好衣服,离开此地,而老掌门和主母在另一个房间与吴叔和花大姐商量些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先让他离开吧,若是不成,我们就……就听从天意。”
“罔兄!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自然知道,”老掌门的声音顿了顿,“大不了最后是一死,你们能做到,我也可以,只是你……。”
“我与夫君同心。”主母的声音铿锵有力,“无论如何,我都共你一起。”
我其实听到了这些话,也隐隐猜到是出了事,但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地顺从,听取长辈们的指示,收拾细软连夜离开了青铜派。
我想,毕竟是青铜派的掌门啊,我再没见过谁的武功比他还高了,不过是个小风波,我只管听话便是。
但后来的一切都让我追悔莫及。
老掌门与主母就去世在那一夜,在罔樨加冠礼的前夜。我逃走了,留他们守在青铜派。忽然失了父母的罔樨面对的是外敌内贼,险些丢命。罪魁祸首的华玉门隐藏身份穷追不舍,杀了许多青铜派门人,罔樨眼睁睁地见证了这一切,除了自保外无能为力。我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度过那些天的,只知道后来再见面时,他穿着满是血迹的衣裳,坐在家人和师兄弟的尸体前,眼神里充满死意。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啊,他还是强撑着看向我,问道:“你受伤了吗?”
自那时起我就明白了,我根本没有等他的资格,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36
我能守住的也只有“在他回来前不准哭”这个约定,仅此而已,好些年不曾哭过了,而眼下重伤的罔樨又让我马上要食言。
满眼都是血,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罔樨穿着血衣坐在大殿里,用仿佛死过一次的空洞眼神看着我。
再没有思考的余地,我恶狠狠地揪住柳思璋的前襟质问道:“你这一路是怎么照顾掌门的?他怎么会这样?”
柳思璋眼神涣散,但还是能回答问题的:“我们遇上了华玉门的人,我……”
“你做了什么……你一定是去打华玉门的人了,可你为什么要带着罔樨?他受了重伤!你想过自己能对付几个人吗就出手?我明明说过……我明明让你不要再动手!”
“啪!”
汝筠突然闪身到我们两人中间,狠狠甩我一巴掌:“不只是罔樨重伤,柳思璋也中毒了,你这些没用的话之后再问,救人要紧,给我让开。”
我捂住被抽打的左脸,睖睁着眼睛看着她,汝筠只是瞟了我一眼,立刻转身扶两人躺下,摸索出瓶瓶罐罐,哆嗦着手扯开两人染血的衣服。
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即便用再狠的语调也无法变得硬气:“我是让你叫思璋来,但没有让他这样来!你那该死的盐蛇在外间盒子里,滚吧!”
我一阵恍惚。
她说得对。
如果我不用那种方法叫柳思璋下山,罔樨也不会跟着离开青铜派,他们也不一定会遇上华玉门的人,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所有的错一开始就注定了。
一步一步后退,我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人,留下镶着美玉的发冠和一张字条后,我抱着盒子迅速离开怀花楼。
37
“你哭了?”容成寻目瞪口呆,伸出两个食指指向我。
我擦了擦眼睛,确实还有点湿,于是避重就轻:“你要的盐蛇我找到了。”
容成寻见我面色不虞,颇为惊奇:“你还有愁眉苦脸的时候,真是稀奇。”
“我不是福神,不会天天笑。”看他不借盒子,我直接打开盖子,将蛇倒在他身上,容成寻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去捉蛇,我走远后,听得他在后面骂了两句便消停了。
我实在笑不出来,就算我变得再麻木,与罔樨相关的事却永远能刺得我剧痛无比。
其他人或许还与我有些瓜葛,但唯独罔樨……他是实实在在的无辜者。
我和容成寻的计划还在继续。
事情闹大了之后,随之而来的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得很迅速,就算我本人希望它慢一点,它也慢不下来。
不过我压根不希望它慢就是了。
青铜派终于成了众矢之的,连武林盟主都亲自出面,质问青铜派长老们是否藏匿了前朝余孽。
这问法实在很有气势,但其实本质不过是询问青铜派是不是藏了带来威胁的宝藏而已。
长老们的回答自然是“不”,不只长老,全青铜派的人都会这么回答,青铜派立足的山头不高,坡度也很平缓,能利用起来的地方早都利用起来了,不夸张地说,青铜派每一处都动过土,若有宝藏,早就发现了。除非有人能打洞打到山的心里,否则压根没地方可以藏得住所谓的宝藏。
其实武林盟主是想去搜查一番的吧,但是这事毕竟与朝廷有关,他若是太深入,哪边都不好交代,所以只能悻悻作罢,一时间也拿整个江湖的流言毫无办法。
武林盟主毕竟还是老派武林人的作风,讲究道义,束手束脚,但我并不讨厌他。若一定要将人分成坏人好人,那他算得上是个好人,当年青铜派出事时,他其实暗中扶了青铜派一把,做这事毫无益处,甚至可能引火上身,但他还是做了,若不是他那一扶,青铜派和罔樨也许就没了。
也亏得他是个重道义的人,如若他与华玉门抱团,那我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至于华玉门,正如我所料,他们如愿做了朝廷的担保人,而且全门派都在协助朝廷搜查前朝宝藏的事情。
我和容成寻的计划中最关键的那部分,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