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需要加些暗示才好控制，等你醒来……便是我唯一的公主。”

……

朦胧中，阴冷的气体渐渐侵蚀着我的身体，血液也以极慢的速度在血管中滑行。我亲耳听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点一点的慢下来，现在早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我感到自己生命力正在缓缓流失，这是一种濒死的极致体验。寒气使意识开始涣散，身体变得僵硬，几乎不能控制。

这是变成僵尸的征兆。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我强行迫使意识凝聚，以抵抗无孔不入的阴气。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我甚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面前无边的黑暗被打开，露出幽幽几丝月的光亮。

已是黑夜。

我来到了夜的国度。

站在棺前的血族妖异到精致面容上绽开一抹微笑，“醒来了？我的公主。”我顺着他白皙修长的手从灰白色棺材中走出，与他的肢体接触仅仅让我感到一丝不自然。

自然而然的，被太阳光灼化的右手完好如初。

从心里自然而然涌出心安的感觉，面前的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主人。”我凝视他深邃的蓝眸，仿佛在望着全世界。

不。

心底隐约有一个声音回荡。

我皱了皱眉。

“怎么了？”酒红色头发的血族轻柔地抚平我皱起的眉，“叫我Moin。”仿佛有魔力的声音使我心底最后一丝迟疑消失殆尽。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摇摇头，重复，“Moin。”

“不要光看着我啊，你的警惕呢？看看，这是哪？”他微笑，抬手顺了顺我凌乱的黑发。

“你会保护我的。”没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虽然是这么说，我还是如他所言观察起四周。

我所处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望不到边的坟地。在苍白月色的照耀下，一座座高低各异的坟墓伫立在暗褐色的土堆之上，灰白石碑历经沧桑，斑驳不平的石面刻着寥寥无几的碑文，却被风腐蚀得模糊不清，而石碑之上是一个个黑暗十字架。单单只盯着那本神圣却被染得漆黑的十字架，我就有种正在陷入地狱的感觉。

这是纯粹的死亡给予我的震撼。

猛地感觉有几分不对劲。

我僵着脸仔细打量我所看见的一切，每个墓碑的细节甚至蜘蛛网中死去蜘蛛身上的纹路我都能看的无比清楚。

基因缺陷导致的视网膜问题竟然就这样被解决了？是因为濒临死亡而引起的变动，还是因为初拥？

根据从玉岚那里得到的信息，我大概能推测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动。资料上说，我需要一次彻底的基因改造。而被初拥恰好改造了我的基因片段？

除了巧合得不能再巧合地将我缺陷的基因修补好，是不是也说明我这个生物体从基因到外在来说已经不是人类这个种族了？

“是一种纯粹的暗。”我压下震惊，如此评价。

他探到我的耳旁，暧昧地低语，“你很令我满意。”

“……”我还是不习惯他的行为，但心中的信任只得让我一再忍让。“Moin，不是说让我改名么？”

“哦？我的公主说改成什么好呢？”他挑起我肩边一缕墨色的发丝。

“Eternity。”我很快答道。

“永恒？”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很好，就这个吧。”

他打了一个响指，不远处传来类似马嘶蹄的声音，两匹纯黑的马拉着华丽的轿子驰骋而来，它们鬃毛、马蹄燃烧着黑色的火焰，火焰中模糊不清地传来怨灵的嚎叫，令人不寒而栗。

我不由自主地想去触碰那些扭曲的火焰，被Moin制止了。

“梦魇身上不是普通的火焰，它是地狱之火。你如果不小心碰了，焚烧的可是灵魂。”

梦魇？看来这里的一切都很危险。

两匹梦魇察觉到陌生而弱小的气息，仰起头朝深蓝的天空嘶蹄，仿佛在嘲笑我的不堪一击——连地狱之火的诱惑都抵挡不住。

Moin抬手，让它们安静下来。

“Eternity是我唯一的公主啊，她只需要乖巧待在我的羽翼之中就好。”他偏头，用低沉话语警告通人性的梦魇。

纯黑的骏马垂下头，用蹄子蹭了蹭地面，很是委屈。

“我会变强的。”我郑重地看着他完美的侧脸。

他优雅地执起我的手，印下一吻，“你不需要这样为难自己。我可以保护你，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直至永远。”仿若誓言一般的话让我忽略了些别的东西微微愣神。随即不等我反应，他便将我称得上温柔地牵进轿中。

或许这十八年的人生中根本没有人跟我这么说过，直到他也跃入轿中，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很感动？”他对梦魇下达出发的命令，头也不回，像是咏叹又像是讥讽。

讥讽？我愣了愣，怎么可能。

马车开始加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但却半点噪音半点颠簸也无，“我惹人怜爱的公主啊，从出生到现在居然没有人这样真心对过你，身边的人不是背叛就是在利用……”他顿了顿，缓缓叙述，“啧，竟然敢如此对待我亲爱的Eternity？需要帮你报仇吗？还是……自己亲自来？”低沉地声音诱惑着迷茫人们。

闻言，我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顿时兴致缺缺，低声道，“没必要——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停了停，我呆看着冰冷苍白的手臂，隐隐能看见惨白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开口，“听起来你很了解我？但你说错了，至少还有那么一个人……”思维早就飘忽到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完全不觉得自己透露出来多少信息。

或者……因为信任，透露了也无妨。

曾经不觉得，现在竟发现这些回忆弥足珍贵。

他终于转过头来，挑眉，“谁？”竟然有人能逃过他的调查？

这绝对不是不可思议能形容的了，他手中的权力，只调动一些就足以把血族搅得天翻地覆，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恶魔那些忠实于欲望的生物。而即使这样……居然还会漏掉一个小小的人类？而且听她的意思，那个人类与她必定关系密切，怎么可能被忽略过去？

我看完手臂，转而观察起这马车的内部结构以妄图发现其中的原理，不过不大的轿内除了繁复的装饰性花纹外并无特别之处。“我的……玉岚。”本想说“母亲”的，却也觉得我和她的关系确实不像母女，便改口叫出她的名字。

“玉，岚？”他细细咀嚼这个名字，“你曾经的情人？”

我对这个词有几分抵触，“不是。”

她爱我，而我呢？不过是亲情。

已经够残忍了，我想。“情人”这种与人类欲望沾边的身份在她面前连提起也算是一种亵渎。

优雅的血族强势地拥我入怀，宣告所有权，“无论如何，你现在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我不适地想推开他，却因为力量悬殊过大而未能成功。

只好放弃，静静被他抱在怀里。

连玉岚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这句话，他又凭什么呢？

我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从始至终，只有自己对自己来说，才是真正的永恒——

Eternity。

这便是我取这名的意义。

“Moin觉得，我能够独立在血族中占有一席之地么？”我试探性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