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百转千回，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定定神，冷静道，“你认为我会知道？”

“不然呢？”

“季生性多疑，本身就不会信任任何一名血族，他更不会注重血脉传承。试问，他会信任一个之前与他素不相干的人类么？”我默默改了对他的称呼，从容不迫地撒谎。其实也不全是谎话，他至少没有让我旁听这次重要的会议，也没有告诉我该往哪里走。

但我依旧信任他，毫无道理地信任他。

“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她笑得更加诡谲，“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你，在这个城堡里，你所说所做的一切，作为城堡主人的季陌影都会知道。”

“那又如何？”一连串的惊吓后，我已然麻木。

在属于自己的城堡里，每个角落都显露无疑，甚至可以空间移动到任何一个地方，总而言之，就是对城堡的绝对掌控。然而他沉睡的时候却失去了掌控权，也难怪，失去意识陷入沉睡还能掌控城堡才是奇怪。

“看来你真是信任他。不说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就一并问了吧。”她无趣地摆摆手，着手整理起披散下台阶的瑰丽红纱裙。

“他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季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份？”我一口气问了两个最至关重要的问题。

她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沉思，“我先回答第二个问题。Moin·Jim，译名为季陌影，王族吸血鬼。据说他是一个人类孤儿，国籍不明，大约两千年前被现任血族女王带到女王宫殿。带来时他已经是一名王族血族了，名字是他自己随手起的。具体的我不清楚，就这些我还是从父亲那听来的。”

“现在他是议教派的头领，与守王派相对立，也就是与现任女王对立，地位不好说。总之他手下有一支能与王族护卫相抗衡的吸血鬼军队，在血族中就个人来说甚至隐隐有可以对抗传承千年的大家族之势。血族向来以强者为尊。而他天生就拥有成为强者的心性，再加上天赋般的强大能力，才做到如今的地步。总的来说，季陌影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敌人。”

从这一大段话中，我稍稍了解了他的地位，也感受到她话中淡淡的忌惮。

她的评论客观公正，即使她被他束缚着，评论中也没有掺杂一丝感情/色彩。但尽管这样，面对一大堆不了解的名词，我只能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她看到我的神色，无力地解释道，“好吧好吧，我一并说了吧。现任血族女王名Ansico，音译别名安诗可。据说她同样没有家族。血族女王是除了鬼族以外所有吸血鬼的统治者，地位在血族至高无上，同样也是守王派头领。她是天生的统治者，你见了就知道。

王族、鬼族是血族主要分支，其他还有愈族等小族，一般都依附于血族的两个主要分支。

王族因为政见不和分裂为议教派、守王派和中立的长老派，据说议教派和守王派最核心的政见分歧目前是最高机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可以问问季陌影，他才是当事人。”她神色带着嘲讽。

“问我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听背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你来干什么？”戴蒙没有回答，神色微微一动，收回脸上所有表情并端起贵族的架子，变脸之快让我有些分不清她刚才的表现到底是不是真性情。

我转过头去，疑惑地望着不请自来的季陌影，奇怪于他开会的速度。我同戴蒙看似聊了这么多，实际上没有多长时间，而看这些参与会议的非人类的身份就知道他们会商讨一些重大事情，那会议花费的时间怎么会这么短？

他挑起嘴角对着我微笑，笑得危险而诱惑，“这不是来看看我的公主迷路到哪去了。”他朝我优雅地伸出手，仿佛在示意让我过去。

我犹豫了会儿，终究没有抵抗的过内心传来的召唤，站起来冲他缓慢地走过去。

“想知道什么都来问我，何必去找她呢？”他见了我的踌躇，眼里神色更深。

待我走到跟前，献祭似的将手搭在他手上，他便握紧手掌，往回一拉，传来的力道轻易拉近了没有抗拒的我和他的距离。

我微微皱眉。

戴蒙面色平静地瞧着眼前的一切，就像看戏一样。

“你是怕我抢走她？”她不带语气道，说出的话却是在讽刺，讽刺他宣誓所有权的行为。

“不，只是你对她的影响有点出乎我意料呢。”他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看来不该把你放到她身边。”

她突然笑了，不是贵族端庄迷人的微笑，而是像红色那般肆意的，张扬的，独属于她的笑，“她很有趣，我同意了。不过我想说明一点——这可不是我对她影响。”她想了想补充，“她生来如此。”

“同意什么？”我沉默地观看着两人的对话，突然发问。

他们把我当作物品的谈话方式，让我很不喜。

“我想找个血族来服侍我的公主，你愿意吗？”他扭头回答。

这并没有触及我的底线，而且是他的意思。我点头。

“既然双方都同意了，你还怕什么？”戴蒙笑道。

“不要激我。既然你同意了定个契约不过分吧？”他缓缓道。

她闻言站起来，带动宽大的红纱裙摆，两支纤细苍白的手在空中飞速翻转，只留下残影，一条条血光在空中扭曲移动，很快，血光勾勒的一张带着繁杂纹路的契约凭空浮现，她问了句，“和你？”

“不，和堕天使殿下们。”他语气并没有多少恭敬，保持着惑人的微笑，伸手指了指代表地狱的方向。

她皱眉，“堕天使殿下？我还没有那个能力。”季陌影不会是在故意刁难她吧？

他微笑不语，抬手一点虚空，那张血红色的契约从一点波动扩散为暗紫色，而且纹路更加复杂，最上方出现了一排花式字体——

Lucifer

没想到他已经到了可以和魔王陛下签订契约的地步。戴蒙凝重地看着面前这张决定自己命运的暗紫色契约，迫于约定，最终签上自己的名字。

契约无火自燃。

“记得遵守契约上的规则，做好你分内的事。”他最后丢下这么一句话，拉着我离开了。

离开之前，我听到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跟我说话，“对你而言，这个城堡和我的房间是一样的。”

同样是监狱。

……

一路上，我和季沉默的走着。

“Eternity，你觉得她怎么样？”他主动开口。

“戴蒙？她……为人骄傲肆意，聪明理智，客观冷静。”我憋了半天，才吐出七拼八凑出来的十二个字。

从心里上来说，她这名血族怎么样还真的很难评价。不过这些血族似乎都有那么一个共同点，就是总按照自己的喜好办事，也就是更喜欢遵从自己的欲望。

或许身处高位，手握力量，所顾忌的就少了？

他没有给予评价，“那份契约会限制她的言行，一直到契约期限结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Moin的意思是说，戴蒙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跟我随心所欲的谈天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