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朦胧意识回笼的瞬间,就感受到周遭过于舒适的环境。
大床薄被空调,香薰软枕轻音乐,如果没有什么打扰,他很乐意睡到天荒地老,最好一觉醒来,什么天降正义。穿梭世界、纠正命运,都只是一场……
——宿主,呸,渣男,醒醒,不准装睡,赶快起来!
顾延闭着眼,满头黑线,眼皮抽动几下,试图对脑海里回荡的嘈杂声充耳不闻。
三分钟后,面对系统在他脑子里全屏投影循环播放的红色彩字“渣男”,他才不得已终于认栽,直面惨痛的现实。
他,顾延,死了之后又活了,不仅如此,还用着个据说是不同时间线的自己的身体醒来。
“我需要点适应时间,”顾延扶着额头,从床上半撑着身子坐起,像个神经病一样对虚空讲话,“按照一般的套路,你不也得先给我说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本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吗?”
他说得有理有据,同时眼神环视一圈,看清附近和想象中基本吻合、过于富丽堂皇的装潢,低头,自己穿的还是件并不怎么家居的衬衫,活像是刚在哪里跑完场子唱歌跳舞就被塞进被子里似的。
闻言,高贵冷艳的系统冷哼一声,数秒过去,他的大脑便被充盈的记忆占满。
就在这个难得清静的间隙里,顾延还饶有闲暇地回味了一下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的奇妙经历,叹了口气。
在他前二十年的清静人生里,父母早亡,在孤儿院长大,年纪轻轻,靠着半工半读上了大学,品学兼优,还长得端正俊俏,如果放在偶像剧里,那活生生就是德智体美劳五好青年、被不带脑子富家女青睐的典型代表,可惜现实是,他既没有一步登天,依旧穷的可怜,而且还有个很少愿意和人分享的秘密——
他喜欢男人。
大概是秘密愁人,于是就在二十岁当天,当着心上人的面把这秘密披露过后、自己被同系学长拒绝,准备和好友老江一醉方休的当口,天降花盆,把他砸得七荤八素,一觉醒来,已经身处在一个奇特的白色空间,四面是墙,只有一个白色的光屏悬浮在室内正中央。
从光屏里传来的声音,就是现在自己脑子里这个嘈杂不已的“系统”小姐——
“喂,渣男!你让我给你传资料,你还走神脑补什么呢!”
得了,又来了。
从打招呼第一句起就充满火气,恨不得把他撕碎两半,痛斥他在各个时间线的“前后世”耽误了多少精英人物,3023年技术成熟,它好不容易穿梭各大时空,才找到一个“还没来得及渣男人”的他。
而在对方口中,自己必须穿梭各大世界纠正命运来赎罪,才能改写“永远只能活二十岁”的宿命。就此好一通数落,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下了黄泉的顾延,莫名其妙多了一次“将功补过”、做得好还能多活几年的机会。
……虽然被学长拒绝,还莫名其妙从人人眼中的烂好人变成个“世纪渣男”、“人类罪人”,但秉持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乐天派精神,他还是比较乐意听从对方建议的。
想到这,顾延捏了捏鼻梁,他一贯脾气好,此刻也不和她计较,只懒声懒气,应了一句:“现在看。”
与此同时,脑海里传输的信息,让他把原主本身早已命定的人生观望了个一干二净: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的“顾延”,是个名副其实的娱乐圈花瓶。
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里,他长相不够出众,能力中等,按常理,应该是个连潜规则都难得被看上的品种。
偏偏他运气好得让人眼红,十七岁出道,就接下盛泽集团旗下全线代言,获得时尚界力捧;十八岁首次出演电影,更是拿下国际大导克里斯·林的大制作,并担纲男一号——然后顺利把这部耗资创下新高的商业片拖累成“克里斯一生中最不愿意承认的作品”,捧回来一座“金酸梅奖”;
二十岁抽了风,又跑回去当“回锅肉”,在近期炙手可热的选秀出道综艺里一骑绝尘,在总决赛现场直播里,以约等于剩余选手总和的七千万投票人气,顺理成章……
好吧,也不那么顺理成章的拿下了第一名,用时兴的话说,那叫“C位出道”。
之所以说不够合理,是因为他出道三年,每逢比赛、争资源,那是一等一的好手,圈内戏称他之于各类资源,有如信手取物,“只要你要,只要我有”,然而论及铁粉和话题度,却是哪哪都差一截,乃至到了走到路上有人讨论没人要签名的程度。
至于其中的理由,大家只能心照不宣。
——毕竟盛泽集团董事长江莳逸,那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融贵胄,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偏偏就恨不得每天屁颠屁颠跟在顾延屁股后面给人塞资源。
可惜顾延拒绝地越坚决,第二天资源送上门送得越快,于是他二十岁,德不称行,更没有恃俊行凶的底气。
要是原主是个心安理得享受的人也就罢了,偏偏他相当刻苦,从来不敢辜负任何人的眼光,于是只能埋头苦练,天天累的像条狗——更惨的是,从结果来看,好像只能证明出“毫无用处”这一条。
就像原主费尽心思想要摆脱江莳逸,却还是在娱乐圈处处受到对方的照拂,最后就连搬出家门新房子的钥匙都给人配了一把。
顾延:……喂喂,完全没有达到你的初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