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外患,处理内忧总是束手束脚,此刻朝政未稳,怕是连刘太后也尚在犹豫间。若是议和,摄政王回京就成为必然了。
谢仪抹去水渍,起身换衣,连那闫肃的猜测都是她妄自揣测,是真是假尚不得知,管他作甚。
……
是夜,考院内灯火通明,左右厢房都挑灯夜战,誊抄着所有的卷子。
考卷弥封,又经过书吏誊抄后,又交给对读生对读无误后,才会交由内收掌分送阅卷,其中种种繁复,过程琐碎。
又数日,同考官把所有中意的试卷交给主考官闫肃。
此次淮南路考院共六,其一在宿州,宿州名额约莫二十,这百来份考卷,便是这一次最终考究的学子。
夜幕深沉,伺候的小吏昏昏欲睡,厢房中坐着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官服中年,高瘦模样,神色板正,手中毛笔正久久未曾动弹,左手指间夹着一份卷子,看得入神。
他便是闫肃。
同考官梁慕华用袖子遮掩打了个哈欠,不敢叨扰闫肃。他虽不是亳州官员,却是知道这闫肃的脾气,最是眼中揉不得沙,他能看得如此认真,想来是当真看重。
梁慕华想了想,大概也知道是哪份卷子,这一次的考卷有几份当真出彩,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唯有那一份了。
“大善!”
良久,闫肃终于敛眉,长叹了一声,脸色却是缓和下来,“此子当为解元!”
梁慕华轻声提示道,“大人,您还未看过经义及诗赋。”考卷刚送来,闫肃就径直看了策论一科。
闫肃皱眉,冷硬道,“本官看中的是实际,经义同诗赋又能作甚,我会要一个诗人去管理一方吗?”
梁慕华不说话了,他也知道,闫肃不是鄙夷诗词,而是不认可诗词作为科举考察的方式。
闫肃并非优柔寡断之人,这策论过目后,他通宵看完经义诗赋,当即就定下了前二十,其余考卷归入不中。
“来,召此次阅卷人员前来,一同开卷!”闫肃搓手,面目严肃,却偏生让梁慕华看出一点喜感,他匆匆出去,掩面笑了两声,把人员都召来。
余下二十份,唯独榜首是闫肃亲手所拆,露出家状。
宿州虹县人士,刘向河。
闫肃难得露出微笑,心中大快。梁慕华蹭过去瞥了一眼,这刚露出的笑容被拍死在脸上。
他仔细把这考卷又看了一遍,那朱卷和墨卷摆在一处,墨卷上的家状和墨卷字迹如出一辙,确实是刘向河。
闫肃心中高兴,并未注意到梁慕华的神色,“着人写榜,过几日贴出去。”
说是明日,其实已是今晨,晨光微熹,梁慕华眼瞅着通判大人面色倦怠,这话到嘴边又停下,拱手道,“是。”
九月初一,放榜之日,官府前人潮涌动,只等着官衙开门,衙役放榜。
张家早早派人去守,谢仪也被张元渠挖出来在百步楼坐等,刘若然看不得张元渠那猴子劲儿,笑骂了他几句,哪怕坐在雅座都能听着百步楼难得喧闹的声响。
“报——”
街道上偶尔响起的喧哗声,惹得街头人群笑闹,张家的人挤得衣冠不整,噔噔跨过楼梯,直扑最后的雅座。
“公子,这是誊抄下来的榜名,您看看?”家丁捂着帽檐递过去。
张元渠脸色微变,伸手接过,几眼扫完寥寥二十个姓名,怒极拍案,“不可能!”
谢仪平静道,“看来同我有关。”
她心细如发,家丁刚一开口,便觉不妥,张家没有不识字的家仆,不敢直言必有缘故。
张元渠犹豫片刻,方才把名单交给谢仪,刘若然和张元渠同向,一目十行早看完放榜名单,脸色也阴沉下来。
刘向河为榜首,张元渠刘若然紧随其后。
然前二十,谢仪无名。
谢仪垂眸看着这名单沉默良久,两位友人皆小心翼翼看他,生怕他气晕过去。
谢仪敛眉,微弯手掌盖住这份名单,淡淡道,“我要查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