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立这个人的确不像是肩负了整个魔教的一教之主, 在相处下来之后,赫朗觉得他冷酷外表下,藏着的或许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青年。
这个想法让赫朗会心一笑。
敖立一瞧见他这副盯着自己笑的模样,立即浑身抖了一下, 恶声恶语地催促他去端茶倒水,然后滚回来画图给他看。
赫朗如命是从,为他沏好了茶,便拿了一排新的画笔回来。
以往他都是站在敖立对面, 与他之间隔着一张书桌作画的, 但是这次,他却准备了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敖立看着那人自然而然地落座, 心中那种别扭的异样感再次出现, 冷眼相看。
赫朗故意不去注意他寒冰四射的视线,自顾自地整理着桌上的画纸, 拿起木案抚平。
“属下坐在教主身边,教主便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这句解释倒是不错,他自然而认真的态度说服了敖立, 让他像是一只狂兽瞬间安静地蛰伏下来一般,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赫朗抿嘴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这人其实并不排斥与人接近的, 但是却像是守着自己地盘的野兽, 非要给别人展示一番自己的威严才肯罢休。
这次他所画的皆是教中之人, 有敖立每日都见的左护法, 也有待在教中已久的几位长老, 包括葛如兰,还有葛堂主,鬼医,甚至是长发绺男子……无论喜恶,他皆是一笔一画地让他们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大概画了七八成,赫朗停笔,道:“这些皆是教徒,他们性格各异,各有善恶,却皆愿意跟随于教主,开口便是要为您赴汤蹈火,您不觉得有幸么?”他微微感叹。
敖立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眼中也一时笼罩着淡淡的迷茫。
这些东西他从未想过,他只知道,自己很强,所以很多人愿意听他的话,除此之外的东西,他从未想过。包括这些属下口中的一统大业,称霸武林,他似乎也没想过,他也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他们的期望。
他的生活,便只是活着。
敖立的心情似乎有些纠结,他鲜少与人交流,也从未从他们的话中有什么想法产生,但是赫朗这番话让他思考了起来。
看他皱着眉,似乎什么都未想过的模样,赫朗也就作罢。
他挑选出一支握感细腻的软毫,放到敖立的手边,想教他作画,这也是他要坐在敖立身旁的原因之一。
“教主如有兴趣,可以照着属下所画一试。”
敖立握起笔,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干脆地把笔撂下,摇头拒绝。
赫朗耐心问道,“教主是不想作画,亦或是不想临摹属下所画?”
敖立依旧沉默不语,就这么与他待到了天黑。
看着赫朗的背影一点点消失,他的目光又移到了面前的桌上,他所做的画,还有那只今天他递给自己的毛笔。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执笔在空纸上涂涂画画,直到掌灯的弟子斗胆相劝,他这才作罢。
第二天,赫朗起的比往日早了许多,便提前来到了敖立平时待的大殿里。
殿内空无一人,只看见宽大的桌上摆设凌乱。
赫朗便走近一看,案头上有一副未着墨迹的画,只大概勾勒出了人形的框架,线条青涩,还有一处墨印,他猜测作画之人画时必定在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赫朗抿嘴,看向旁边许多被粗暴揉成一团的纸。
他将这些纸小心翼翼地一一展开一览,发现画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眼睛或者眉毛,鼻子处有瑕疵,所以被主人丢弃了。
而画中之人……赫朗抿了抿嘴,怎么感觉画的是他?可是做清洁的弟子从未被允许触碰教主的物品,桌上的画纸与画具更是,那么作画之人不就是……?
“放下!”
背后传来训斥声,赫朗立马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
只见敖立站在门口,恼羞成怒地皱着眉,没有踱步而来,直接闪身来到了桌前。
赫朗微微对他颔首,右手贴至胸口,“教主,日安……”
只是未等他说完,敖立便已恼羞成怒,黑着脸将桌上的画一把扫到地上。
“闭嘴!”
赫朗识相地不再说话,远远地退到一旁,生怕他又再次把自己轰出门外。
原以为敖立生气了还要稍稍惩罚一番他的,但是他又没了动作,好像只是自己生着闷气,弄的赫朗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