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咬着牙关，程翊看着那个快移动至自己身前的丧尸，飞速思考着迅速制敌的方法。

眼见着对方血肉模糊的双手向自己探来，程翊敏捷地扬起紧握冰锥的手，毫不犹豫地向对方不断滴着肉浓的双手疯狂刺去。

那丧尸身躯狠狠抖动，立刻踉跄至旁边实验桌沿。

见状，程翊迅速跨步至霍启天床沿，使出浑身力气将霍启天沉重的身躯拽起。

“霍启天！醒醒！”废劲地将对方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程翊快步撑着对方，想在丧尸站起前到达门口。

然而架着一个比自己高出近一头的男人根本走不快，程翊气喘吁吁地差点被压趴下，他只是尽力扯着霍启天手臂，看着对方昏迷面孔搭在自己肩头，低吼：“霍启天！醒醒！醒醒啊！”

身后丧尸的沉重脚步声似乎有加速的倾向，程翊感到血液疯狂冲上大脑。

他慌乱地转头望向两人身后，诧异地注意到那方才还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丧尸此刻目光却直溜溜地盯着自己身旁的霍启天。

注意到对方那冒出可怖杀意的眼眸，程翊嗓子已经几乎喊哑：“霍启天！你给我醒过来！！听到没有！！”

一句话方吼出来，那丧尸已伸手，毫不犹豫地向霍启天身躯抓来。

程翊本能地想架着对方躲开，无奈太过吃力，愣是让对方血爪扯在了霍启天肩头。

一道清晰的血痕立刻浮现出来。

错愕地望着对方受伤的肩畔，程翊感到一抹绝望覆上胸膛。

——对方竟然徒手让霍启天的身躯受伤！

这到底怎么回事？！

尚未等他理清思绪，那丧尸便两只手牢牢攀住霍启天肩膀，眼看着便要探身向前在对方脖颈狠狠咬下。

双目大睁，程翊疯狂地松开霍启天身躯，让对方顺着惯性滑落地面，侥幸躲过丧尸致命一击。

踉跄着刚站稳身躯，程翊却瞥见那丧尸蹲身而下，要再次向霍启天发起攻击。

此刻，受空间的局限性，程翊既无法伸脚踹他，也没办法正面制止。

大脑一瞬当机。

那一刻他什么都没考虑，迅速探身向前，牢牢扑到霍启天背脊上，用整个身躯将对方护在了胸口。

丧尸那低沉的喘息一瞬覆上脖颈，登时肆虐而上的刺痛，让程翊瞬间两眼一黑。

“草——”抑制不住地嘶吼一声，他瑟缩着，额角抵上霍启天脊背，痛楚地抽吸着。

——被咬了！

实验车遭袭的话，根本不可能获得救援！

知道此刻除了自救别无他法，程翊忍着剧痛撑起身躯，颤抖着快速翻过身来，仰面望着那专注盯着自己的丧尸死鱼眼，动作迅猛地再次一脚扫向丧尸双膝。

看着对方歪斜着倒地，他疯狂地自地面捡起几只冰锥，咬牙扑向那丧尸，接连数下将冰锥狠狠插向对方头颅。

不知重复着扎刺动作多久，直到那身下的生物俨然没了动静，程翊才一脸血污地瘫向旁边，后背抵在车壁上，胸膛剧烈起伏。

后脖颈处的伤口刺痛再次火辣辣地肆虐开来，程翊吃力地动了动沉重的脑袋，望着地面上那丧尸没有生气的躯体，咬牙想撑起身来，然而徒劳。

回想着方才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程翊一边伸手蹭了蹭脸上的血污，一边努力梳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绪。

——这丧尸应该是不久前才转变的。

如果对方能徒手伤害霍启天，那么说明对方确实是因为冰锥的攻击才感染了病毒。

——而且是比VT病毒更为致命的VT病毒变异体。

下意识伸手探上自己脖颈伤口，程翊眉梢紧锁。

——那么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被传染了。

大脑莫名地清醒起来，程翊飞速地计算着方才几个哨兵从返回基地到其中一个转变的时间。

——大概……四十分钟到一小时。

幸好自己先让几个哨兵集中隔离在2号越野车。

如果就那么大意地放他们回大部队，那么……

后果不堪设想。

抬手看了眼手表，程翊明白如果按照方才的计算速度，自己也很可能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到一小时之内成为部队的致命威胁。

脖颈处的伤口十分配合地再次刺痛起来。

程翊勉强地撑着肩膀，面颊因为那一波波越来越强烈的痛楚而抽搐着。

动着身躯，他本能地再次向霍启天方向张望。

“喂。”说了一句话，程翊才意外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嘶哑到快要听不清的地步。

他费劲地伸手揉了揉喉结，勉强支撑着疲惫的身躯盯着对方：“霍启天。”长长叹了口气，他苦笑，“叫你早点醒你不醒，以后你可没机会跟我聊了。”

再次抬手看了眼表，他兀自垂眸。

如果自己转变成了丧尸那么——

脑海中闪入石磊、张双琦、冯皓等人的脸。

程翊缓缓闭上眼眸，后脑慢慢抵向身后冰冷墙壁，感受着那抹缓缓攀上的刺痛，心下渐渐涌起一抹强烈的悲怆感。

——他从来没想过死。

至少，没想过这么快就会到来。

也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到来。

变丧尸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操蛋了，不过最操蛋的事情是即便他死了，自己那活死人的身躯还能威胁到自己关心的人。

目色凝然地盯着霍启天身躯，程翊疲惫地闭上眼。

——算了。

反正跟这家伙认识时间不久，没那么多婆婆妈妈的儿女情长要谈。

莫名地平静起来，程翊侧首望了眼实验台抽屉。

——他知道那里有一把枪。

现在2号车厢和此刻的实验车一样危机重重。

程翊知道实验车没有通讯设施，自己更不可能主动走出去通知任何人。

冷静地将所有路径想好，程翊吃力地自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抬头刚巧望见车厢壁上镜子中自己苍白的面颊。

看着自己眼角和唇角已经有隐隐的血丝盘踞，程翊一声抽笑。

——这变化还真特么快。

拉开抽屉看着躺在其中的银色手|枪，程翊深深吸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将枪拿起。

指尖颤抖着绕上扳机，他将枪慢慢托起，抵上自己额角。

——这应该是在自己理智残存的时候，最应该做的事情。

长长吸了口气，程翊缓缓闭眸。

正当他颤抖着要动作时，耳畔却生然传来一阵低哑的疲累男声。

“你在做什么？”

“……”闻言，手掌颤了颤，程翊惊诧睁眼。

侧首望着地面上慢慢撑身而起的霍启天，程翊几乎忘记了自己手中枪支的重量。

吃力地自地面坐起，霍启天面色苍白，望着自己满身的伤痕，又注意到程翊那握着枪一脸苦涩的表情，不禁相当不解。

目光顺着程翊面颊缓缓滑落到对方沾满鲜血的衣衫还有掌间那死死握住的枪支，霍启天在迅速做判断，拼接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你到底在做什么？”

程翊侧首瞄了眼自己手中的枪，一时百感交集。

脑海一瞬覆上千言万语，然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盯着自己那浸染血污的手指，他唇角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注意到程翊那闪躲的眼神，霍启天转头便注意到倒落在临时病床不远处一架没有生气的丧尸躯体。

一抹意外渐渐占领霍启天眼眸。

紧锁眉梢，他迅速转头望向程翊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转身背对着霍启天，程翊动作僵硬地将手|枪重新放到临时病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墙壁，声音平静：“霍启天，等下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情。”

盯着程翊背脊那绽开血红的衣襟，霍启天摇摇晃晃地支撑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自地面慢慢站起。

“我需要你立刻出去通知冯队。”见身后人完全没回应自己的意思，程翊只当对方默认听见了，“让他把实验车还有2号越野车做为险情室隔离起来。”

“……”

“霍启天。”

“……”身后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霍启——”

“肩膀怎么了？”然而正当程翊皱着眉自顾自转过身来时，却发现那方才还坐在门边地板上的男人已经无言地走到他身后。

“……”

“你受伤了。”似乎并没有因为程翊脖颈上的伤痕有任何慌乱，霍启天只是望着他陈述事实。

“现在就去通知冯队。”硬生生避开霍启天眼眸，程翊厉声，“时间紧迫。”

然而正要侧开目光，那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却忽的伸手捏上他下颌，强迫他转向对方。

“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咬牙，程翊盯着对方沉静的目光，伸手想挡开对方手掌，却被霍启天无言地制止。

抿着唇控制着情绪，程翊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已经被感染了。”

“……”霍启天捏着程翊的手指不易察地动了动，然而表情没什么变化。

“应该是新型的VT病毒变种，虽然还没具体研究过这种变种的潜伏期，但我的初步推测应该是1个小时之内。”睁着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眸，程翊尽量做到表情镇定。

任霍启天那复杂的视线探入他眼眸，程翊暗自攥着拳，强迫自己保持客观、冷静、理智：“我被丧尸攻击大概在5分钟之前。”伸手看了眼表，程翊重新盯向霍启天，“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1个小时内，我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望着地面上静默躺着的狰狞丧尸陈述着。

“我已经将其他可能因为冰锥攻击而感染的哨兵全部集中在2号实验车隔离，所以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

然而一句话未完，站在他面前的霍启天却面色可怖地伸手扯起他有些颤抖的臂弯，冰冷地打断：“你在做什么？”

感受着霍启天温热的鼻息吹拂在自己脸上，程翊盯着对方溢满专注的脸，莫名觉得左胸部分开始隐隐刺痛。

没正面回答对方，程翊有些烦躁：“所以霍启天，你要做的就是——”

然而这一次，霍启天再次大手一伸，狠狠扣住程翊下颌，凶狠的力道让程翊俨然无法再言语。

“你在说什么废话？”目光闪烁着可怖的寒意，霍启天声音仍然冰冷刺骨，“冰锥的事情你不是有进展了么？既然有解决方案，那还等什么？现在就用。”

感受着霍启天固在自己下颌间骇人的力道，程翊难受道：“现在还什么办法都没有。”探手掰着对方固在自己下颌的手，程翊挤出一句话，“你先放开——组织面临不小威胁，你得帮帮忙。”

“……”

“别说那么多废话。”霍启天表情冷漠，“现在，立刻想办法自救。”

听着对方那毫无情绪可言的命令，程翊感到费解地同时还有一丝隐隐的愠怒：“你没看明白么？这种东西被感染就没有回头路。”

“你试了么？”霍启天目中闪烁着程翊从未见过的执着。

“听着霍启天，就算有办法，我也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研究出来懂么。”

“你就这么想死么？”忽的，程翊注意到眼前男人那冷静的脸覆上一抹怒意。

“……”

“就这么迫不及待？”

听着对方那挫败的声音，程翊的怒火也慢慢攀升。

说实在的，他还没足够时间让自己接受必须牺牲的事实，这男人还在这儿冷言讥讽。

——如果可以，这结果当然也不是他想要的！

想到先前自己傻了一样扑到对方身上护住他，程翊忍不住粗声道：“想死？没错，我特么的可能真是挺想死！”指着先前霍启天躺倒的地面，他感觉有股说不清的委屈涌上胸口，“不然我脑子进水吃饱了撑的要想着救你这混蛋？犯贱一样替你挡丧尸？我自己一个人不能跑么？”

“……”听到这儿，先前还一脸冷鸷的霍启天倏然沉默。

情绪颇为激动的程翊胸膛还起伏着，但这话说完他就后悔了。

——现在说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他的目的既不是博取霍启天的同情，也不是想向对方控诉自己“无私”的付出。

单手覆上面颊，程翊烦躁地嗤笑了一声，侧身便靠上旁边实验桌不再言语。

注视着程翊，霍启天表情有些复杂。

好一阵沉默后，他才开口：“你替我挡丧尸？”

程翊没打算回应他。

因为他知道无论对方怎么问，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当时的本能行动。

好在霍启天也没针对这个问题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后，缓和了些语气，道：“你好好研究，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说完，他又看了眼程翊，“无论怎样，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言毕，没多做解释，他径直没入室外。

霍启天离开后，程翊一直立在实验车中一动不动。

——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对方那坚定的话语刺得他神经震颤，先前压抑着的悲怆情绪倏然汹涌而上。

让他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可以。

但让他做好准备后再强行抛给他一个限时的任务让他尝试拯救自己，程翊被那巨大压力碾得几乎透不过气。

“你不让我有事？”程翊摇头苦笑，“这决定权怕是不在你啊。”

又整理了一下情绪，程翊逼迫自己驱走脑海中的混乱杂绪，努力集中——

如果要研究一个被感染者，自己一般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取血样。

程翊瞅了眼实验桌上的几管注射器，径直走过去拿起。

正当他转头在找消毒|药剂时，实验车外却忽的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神经立时一揪，程翊放了手上注射器，走到实验车门口稍微拉开了些门缝，但定睛瞬间，他发现先前2号车的哨兵们已经疯狂挤出，开始张牙舞爪地袭击基地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