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七年,承国幼帝宁燳亲政,大赦天下。
牢狱囚犯尽数蒙恩获赦,皆是欢欢喜喜还家与家人享天伦之乐,唯有一人,是由他的两个儿子披麻扶孝回家的。
前朝御史许斐,勾结前承国附属国祢嗤国国主,致先承帝战死沙场,遗帝女燳,山河陷于动荡,国将不保。
许斐罪恶滔天,诛九族,极凌迟都死不足惜,却不知为何,摄政王公对许的处置只是简单的终生关押,致死不得与家人见面。
新帝亲政,大赦天下,本是许斐重见天日之时,却不料他竟在大赦前夕暴毙狱中!
许家的两位公子披麻在官府前鸣冤许久,街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两位公子依旧神色悲戚的在地上跪着,过去良好的教育让他们无论何时都保持着君子如风的仪态。
天将黑时,才有差役出来劝:“许家两位公子,不是我们老爷不管,只是许斐他不是一般人,你们这冤,我们帮不了啊!”
许栖桐握了握隐在麻袍里的拳,指节发白,似要上前。
另一侧的许栖梧将弟弟的行为看在眼中,轻轻扯住许栖桐的袖子,摇了摇头。
许栖桐狠咬了牙,抱起父亲的骨灰龛,拉起哥哥,头也不回的走回了许宅。
月光照了下来,透过几丛葱茏的凤尾竹,撒下一地斑驳碎影。
这里是许宅,清寒得只有几笼竹子,没有那些名门望族的富丽堂皇,但是在七年前,这里曾是多少才子的往来之地?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可如今呢?门可罗雀,人口零落,真是世易时移,人心寒凉!
许栖梧抱着许斐的骨灰进了祠堂,许栖桐站在廊下沉思。
“站在廊下的可是桐儿?怎么不进来?”许夫人的声音从祠堂里传出来。
许栖桐迟疑了,轻叹道:“母亲,儿子有愧,不敢见列祖列宗。”
“桐儿啊……”
许夫人由许栖梧搀扶了出来,脸上泪痕纵横。
“母亲,父亲虽然已经获赦,却是以戴罪之身被赦。儿子相信父亲不会做出这等叛国之事!”
许夫人神色悲戚:“连官府都不愿管你父亲的事,纵使你们兄弟俩相信你们父亲不会做出此事,又能如何?而如今你们父亲暴毙于大赦前,天下人只会说你们父亲羞蒙皇恩,以死谢罪。”
许栖梧搀住几欲昏厥的许夫人,神色平静,道:“母亲,我和阿桐有一计,或许能为父亲昭雪。”
许夫人的眼睛亮了亮,有点语无伦次地道:“是,是什么?”
“入宫。”
许家兄弟异口同声道。
新皇及位,本应民间选秀,广纳宫妃,以求皇室子孙繁茂。只是这承国特殊的很,掌国的却是女子,这女子既要管理朝政,又要生育子嗣,本就是繁苦不易,且这新帝宁燳是幼袭帝位,故这广选秀子之事硬生生的拖到了即位之后的第七年。
朱红色的宫门前,许夫人送别两个孩子。
“梧儿桐儿,宫里不比家里平时,谨记戒急用忍。母亲不求你们能为你们父亲早日翻案,只求你们在宫中能周全,这昭雪之事我们可以缓缓图之。”
许夫人用手帕压住眼角,不一会泪水就浸湿了手帕的一角。
许栖桐心里也翻腾着伤意,他咬了咬牙,忍住了眼中打转的泪花。
“母亲,我会照顾好阿桐的。”许栖梧抚上许夫人的肩,似要给她一些安慰。
“母亲,我和大哥一定会相互照应,为父亲昭雪的!到那时,我们再为父亲以清白之身守孝三年!”许栖桐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上。
“唉,你这孩子……”
许夫人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母子三人一时相望无言,只有柳絮轻轻地飘过。
“夫人,时间到了,两位公子该进宫了。”门口的侍官提醒道。
许夫人看着儿子们,心里梗着难受却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在哗哗的流。
“母亲,”兄弟俩同时撩衣下跪,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儿子不能常侍左右,希望母亲身体康健!”
许夫人泪流得更凶了,许家兄弟隐在袖中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吱呀!”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了,兄弟俩站起身,并肩走了进去。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