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抓过那张纸来, 轻声念道：“一切安好, 莫忧莫虑……间不容瞬, 难以多言，卿卿当知我意。”</p>
后面就什么都没了。</p>
就这样没了？</p>
楚晏又翻了一面, 确定是没其他字了。</p>
有点失望……就是报了个平安而已，他都不跟自己另外说点什么吗……</p>
楚晏放下信纸，皱眉道：“就那么几句？”</p>
卓绝点头道：“就那么几句。”</p>
楚晏哂笑道：“就那么几句，你还怕记不起来写纸上？”</p>
卓绝便是一挑眉：“其实我不是记不住, 我是不太好意思念。”</p>
楚晏心想，这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p>
卓绝又道：“他喊宫主‘卿卿’，我也不太确定是哪个字……想着可能是宫主小名吧，他跟宫主是旧识是好友，我跟宫主又不熟稔, 这样叫不太好。”</p>
楚晏忽然明白了什么, 脸颊都有些热了起来，想也没想就道：“不，那不是我小名。”</p>
卓绝诧异道：“那我写对了？还是我听岔了，他其实只念了一个‘卿’字？”</p>
卿和卿卿，那可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意思。</p>
对谁都可以喊卿, 可只能对一个人喊卿卿。</p>
楚晏见卓绝似乎恍然大悟了, 尴尬地偏头往别处看了一眼，忙转了话题：“他真的就没其他话了么？”</p>
卓绝便道：“他能跟我说那么几句, 已经很难得了。”</p>
才见柳静水说一切安好, 楚晏稍稍放心了, 听卓绝这话又开始忧心如焚：“他到底怎么了？”</p>
卓绝道：“我在毒神宗总坛看见他，他被关押起来，功力没剩多少。本想救他出去，可看守他的乃是南疆蛊王……我也没了办法，只能帮他传个话了。总之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他肚子里的坏水多着呢，那些个人玩不过他。”</p>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楚晏暗自道，就算他是无所不能的神，自己也是会担心的。</p>
“不过我来西域路上，听说他已经回到隐山书院了。从那里脱身不容易啊，估计还得躺几天。”卓绝说着懒洋洋往后一靠，楚晏特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他还穿着柳静水的那衣服，那么懒懒散散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p>
脱身了……那就好。等他伤好了，一定就会来找自己的。</p>
卓绝打了个哈欠，站起了身：“东西我送到了，话也带到了。就不打扰宫主休息了，再会。”</p>
说罢便朝外走去，跑得还飞快。</p>
楚晏轻轻叹了口气，又回到床上躺着。</p>
这下更睡不着了。</p>
躺下看星星也睡不着，过了很久，索性起身走出了宫殿。</p>
门外的守卫见他出来，纷纷低头行礼。他挥了挥手示意不要有人跟着，就一个人往雪中走去。</p>
在雪里踏出的脚印很快就被新雪盖住，他走了一段，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p>
“我以为过段时间他就会放下的……”是穆尼的声音。</p>
“怎么可能。”莫里哼声道。</p>
他们在说自己吗？楚晏眉头一皱，轻手轻脚地走近了些，就见那两人并肩坐在一块石头上。</p>
他并不是喜欢听墙角的人，只是现在看到穆尼居然和莫里这样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很震惊而已。</p>
穆尼道：“再伤心，再放不下，过几个月不就好了。爸爸当年不也是这样的么……我也是这样。”</p>
穆尼说着，楚晏也在心中说着，喜欢的人又怎么能放得下呢……自己是那种过几天就能忘掉所有的人么。</p>
听到后面，楚晏不禁心疼起穆尼来，萨那迦的事，穆尼也是很痛心的，他这样说，定然也不是真实所想。</p>
莫里呵呵一笑：“你真的不伤心了？萨那迦不管你的死活，叛教自立，你现在想起来真的就一点也不难过了？”</p>
穆尼沉默了片刻，道：“我不难过，他只是我的生身父亲，我只对神明虔诚。”</p>
也不知他这话是触到了莫里哪根筋，莫里忽然就恼怒起来：“那你继续跟着你的神明去吧！滚！”</p>
而后就起身要走，吓得楚晏赶紧回身跑了。</p>
又到其他地方转了转，最后还是在偌大的宫殿里睁着眼躺了一晚上。</p>
三日后，楚晏收到了柳静水的信。</p>
信里他说自己性命无忧，但是染了病，要修养些日子，可能没那么快能来找他。还可怜兮兮地说他这些日子吃药养病不能出去走可难受了，绝口不提他如何从毒神宗脱身的。</p>
这算不算是在跟自己撒娇求同情啊？楚晏忍不住笑。</p>
接着又说了一大堆中原武林近来之事，什么毒神宗在四处试药，萨那迦到处灭人满门，这些楚晏之前都让人探听过了，都知道。但楚晏也没有因此跳过，而是继续看了下去，好像柳静水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了一样。</p>
最后才是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情话，废话连篇，总之都是一个意思——我很想你。</p>
楚晏看得开心，拿来纸笔大笔一挥，只写了几个字——再给我寄些情书来。</p>
此后他就常常收到柳静水寄过来的书信，一张张纸都是蜜里泡过的，情话说得可好听了。他把这些情书全部收了起来，打算等再见到柳静水，就让他对着自己念出来，看他能不能忍着害臊念下去。</p>
相隔两地，光阴在飞鸟来来往往之间悄然而逝。</p>
转眼就到了真正寒冷的时候。</p>
这个冬天十分难熬。</p>
以往楚晏只要把自己裹得暖暖的，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就好了，无聊了还有小猫陪着玩。</p>
现在他得冒着雪出去，因为这片圣域还不安宁，需要他的神光照耀。</p>
中原有个词，叫做斩草除根。</p>
那些叛逃的人，不能留着。他要早些除掉这些杂草的根，免得放走了他们，日后对自己不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