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水停下的时候, 楚晏身体完全悬在了栏杆外, 下面就是奔流不止的江水。此刻天色未明，江上仍然漆黑一片, 只听得见哗哗的水流声，更叫人害怕。楚晏只往下看了一眼，就惊得身体都有些抖了。</p>

兴许是因为之前两次险些淹死在水里, 他现在对水莫名恐惧。虽然不会水, 但以他如今的武功，根本不用惧怕自己会溺亡，只是那种害怕出自身体本能，他很难控制得住。</p>

“你！你想干嘛！”楚晏吓得把他搂得死紧，一点不敢乱动，生怕他一放手自己就掉进江里去。</p>

柳静水冷声道：“把你从这里丢下去。”</p>

楚晏懵了，这个人发什么神经！气自己那么快就要走？他怎么敢！</p>

才分开几天而已, 居然变得……居然对自己那么凶？</p>

他因自己就要这样匆匆离开而有点愧疚, 却又被柳静水弄得有些气愤，两种情绪交织一处, 最后却变成了委屈。自己又不会水, 他居然还这样吓唬自己！</p>

他死盯着柳静水, 什么话也不说，摆明了要与人赌气。</p>

柳静水却绷不住了, 笑出声来。</p>

楚晏登时瞪大了眼睛：“你又戏弄我！”想要挣脱离开, 可担心掉下去, 又不得不把人搂得极紧。</p>

察觉到他手上忽然增大的力道, 柳静水更觉逗弄这人极是好玩，更加收敛不了那笑意了。楚晏皮肤登时从头红到了脚，气得捏拳捶了他胸口一下，小声道：“放我下来。”</p>

柳静水这才双手往回一收，将他安安稳稳放到了栏杆上。</p>

这栏杆还有些高，楚晏坐上去之后，反倒要低头才能看到柳静水的眼了。平日里他总是得稍稍抬头，才能与他对视，现在仰头的变成了另一个。</p>

淡淡的天光全照进了柳静水眼眸里，楚晏清清楚楚看到了落在他眼睛里的自己。</p>

“想我了，要找我了，先跟我说一声……我好接你。”柳静水抬手将他被风吹乱的几缕发别在耳后。</p>

楚晏轻轻应道：“好。”</p>

江上的风却不曾停歇，很快又把他的发丝吹乱了。轻风一掠而过，把他身上的饰物吹得叮当作响。空旷的江面上，只有风声、水声、鸟叫声，和风从他身上掠过时留下一的叮当脚步声。</p>

这一瞬间，一切都有着天地初生时的宁静。</p>

他们两人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接着莫名其妙地笑起来。</p>

柳静水伸手往他身后一指：“你看。”</p>

楚晏依着他所指之处，转头望去。这时天边慢慢破开一道金光，全数洒在了他身上。</p>

圆月的身影还未完全消失，东边却已露出了一点点红日，漫天云霞也被染上一层金红。楚晏抬头一看，淡淡道：“天亮了。”</p>

清亮的日光让他脸庞无比明媚，也显得愈发温和。身周萦绕的淡淡光晕映衬得他有了出尘之感，更似那画中仙，好像他与这世间本就毫无瓜葛，不过是偶然间随着旭日的光芒落在了这江上。</p>

柳静水只看着他：“嗯。”</p>

楚晏低下眸，目光一转，又回到了柳静水脸上，有些不舍地道：“我该走了。”</p>

“去吧。”柳静水微笑道，将身上的貂裘脱了下来，仔仔细细为他披上。</p>

江上的风要比别处大些，早上有些冷，在这吹了片刻，楚晏也觉得有些凉了。这貂裘一裹住身体，顿时生出几分温暖来。</p>

楚晏勾起嘴角，拥住披到身上的貂裘从栏杆上跳下，轻轻往水上跃去。双足踏在江水泛起的波纹上，很快就没入了晨光里。</p>

柳静水站在栏杆前，等到旭日完全升起也没挪动半步。</p>

“柳大哥，在这看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声音在他耳边缓缓响起。</p>

柳静水微微回头，道：“日出。”</p>

来的人是江浮玉，江浮月尚在外地行医，这次随他而来的只有江浮玉一人。若不是担心他病情恶化，寻常人不会医治，江浮玉估计也要被江老掌门指派出去。</p>

“日出……”江浮玉走到他身边，也抬头看去，叹道，“江上日出，倒真值得一观。”</p>

柳静水轻声道：“嗯。”</p>

江浮玉只瞄了两眼，便回过头来看他，见他就披了一件单衣，便微微蹙眉道：“柳大哥，这大早上的，你还穿得那么少？”</p>

柳静水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现在就只有一件单衣。才跟别人纵情欢愉了，一早起来都还没来得及打理打理，穿的时候就没好好穿，刚刚几番动作之下，衣服都弄得有些乱了。原本还有件貂裘能挡挡，都给了楚晏去，现在这衣衫不整的，还真有几分尴尬。</p>

他一边拉着衣服，一边道：“一早醒来见天边泛光，便直接出来了，都还没整理……我先回房洗漱。”</p>

江浮玉点点头，他便转身回了房里。</p>

江上的船很快多了起来，镇上也慢慢恢复了热闹。楚晏在小镇上飞檐走壁，镇中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人注意到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