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明,雷声如战鼓一样轰轰不停,忽而闪电劈开黑夜的帷幕,直冲椒房殿,殿门被暴力地撞开,女人谔谔地坐在床上,披着凌乱的长发活像刚从地狱跑出来的女鬼,光打在女人的身上,显出女人灰靑的肤色。忽然女人低低地笑了,嘴角带着浓浓的嘲讽,手指不自觉地攥住被子,他还是来了。
战恒王大步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滚动的灰色球,凑近才能看出里面裹着一个干瘪的小孩,几个太监低着头,急急地为他两撑伞,自己却成了落汤鸡,像下饺子一样往那冰冷的椒房殿赶去。到了门口,女人沙哑的声音地传来,“臣妾参见王上”,只见她费力地行了一个礼,男人急忙地上前扶起了她,使了一个眼神让那些多余的人退下,他则扶着女人到床边。等到闲杂人等退下以后,男人立即放开了女人,留下女人像肺痨一样把五脏六腑给交代出来,站在一边神色模辩望着女人,女人也不在意,只让那团小球滚到自己身边。她死死地注视着小孩。“皇上,我父亲已经一切都没有了,放他一条生路吧!”男人紧缩着眉头,不悦的冷哼,“你最好期盼他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得到男人的默许,女人不自觉地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两只胳膊软软地搭在团子的身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到阎王那报导了。
团子真的干瘪,蜡色的皮肤,颧骨微微突出,淡色的嘴唇有点发紫,唯一还不错的就是眼睛了,黑黝黝的,但此刻也说不出好看。团子安静地任由女人把自己当做扶杖,没有表情的盯着女人的脸,心脏有一种说不出的钝痛,像是被人紧紧地揪住。半晌,男人看了女人一眼,就要离开,临走前还是问出心里的的疑惑,“当初为什么选我”,女人笑了,却更像是哭,她隆了隆自己的头发,“不过是看你比较顺眼而已”,男人的眸子暗了暗,“当真?”狂风吹得窗户乱撞,闪电照亮整个房间,女人的声音不大,但是男人还是清楚地听到了,“沈诗从来没有喜欢过战畏,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战恒王深深地望了一眼女人,脚不听使唤地往外跨,好像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不想待在那里,急切地近乎逃,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女人的眼睛已逐渐阴霾。
天明总是新的一天,雷公电母的架吵完了,总会赔给人们一个清新的彩虹。椒房殿的主事们一大早就像媒婆一样要把椒房殿的门槛给踏坏。女人是昨天晚上见阎王的,战恒王听到后一直沉默着,黑着脸,不知道还认为棺材里的躺的是欠他钱的。礼部尚书无奈的出列,双臂前伸两手相抵,低着头,一脸沉重地向皇帝请示,“王上,皇后已宾天,望王上主持大局,不要过分悲伤,”战恒王愣了愣,回过神来竟是不想讨论此事,但那些大臣却不会如他所愿,一支枪头鸟一出,附和声便如苍蝇一样,让人生厌。战恒王冷冷地横了这群事不关己的大臣,除了庞将军的神情让人摸不出头脑,其余的战恒王不想看,也不想了解,这个罪臣之女终于还是容不得,死了也好。战恒王暴力地甩了下袍子,冷冷的注视着那只枪头鸟,“你们看着办吧。”
既是罪臣之女,这场葬礼就不宜大办。礼部尚书如同遇到了干旱的鸭子,站在殿门外,张着嘴,不停地拿着长袖给自己扇风,偶尔和殿门前的小太监打听里面的情况,小太监拿着袖子遮在尚书的耳前,为难的告诫他,王上这会正在午睡呢,其实大家都知道,战恒王根本就不想见他,如今未时,睡哪门子午觉。这礼部尚书也挺可怜的,每天被战恒王早早地叫来却不理他,这都站了三天了,除了禁卫军那群大糙汉子整天来往,只有他这个文官来得最勤,不知道还以为他要改做武官,被战恒王变相的拒绝呢。
庞将军来的时候就看到被当做门神的礼部尚书,待到侍者传来战恒王的接见手谕,礼部尚书立马笑成一朵大菊花,没给门侍一点反应,赶紧跟着庞将军去向他的好皇帝上报丧事事宜。由于前几天的暴雨,西南方爆发了洪水,本该收获的冬麦全部功亏一篑。王公公端来茶水,只见庞将军站在那里,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战恒王背对着他们,脸上的阴婺可想而知,当即不动声色地退下去。
礼部尚书回到家,原本愁苦的脸拉拢着,像是被主人厌弃的狗,尚书夫人皱了皱眉头,低声叹了口气,轻柔的伸出手帮尚书按了按太阳穴,“老爷,王上不答应吗?”礼部尚书抓住夫人的手,“西南发了洪水,王上愁着呢!”说着不愿再说下去,往卧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