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风眠这辈子没做过几件糊涂事。
但现在……唉。
这个叫苏九允的孩子,怎么看都像个恶魔一样。
“过来吃饭。”
段风眠已经用柔和的语气叫了苏九允四次,可他还是气鼓鼓地站在沙发上,跟没听到似的,背对着段风眠。
段风眠再次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说起来也是,他和高中基友苏旭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联系了。两人是高中三年的室友,那时候的关系亲密到几乎“同床共枕”的程度,段风眠从小就是学霸,而苏旭是个将哥们儿义气的富二代。
谁也没想到,暴发户的儿子和一个人民教师的儿子会整日形影不离。性格也反差得厉害,别看苏旭表面风流倜傥,其实心思缜密,还是个情种;而段风眠呢,沉默寡言,不谙世事。
段风眠经常把作业借给苏旭抄,苏旭经常在课上帮段风眠解围,就这样一来一去。几乎全校都知道校草段风眠有个酒肉朋友苏旭,尽管他既不喝酒也很少吃肉。
现在段风眠已经大三了,在大学校园里还显得尤为青春。
三天前,苏旭突然拨通了他的电话,急吼吼的语气。“老铁!江湖救急!”
段风眠在这边挠头抓腮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是谁啊?”
“你这个臭小子!是我!苏旭啊。”
段风眠努力地在脑子里搜索了几秒钟,这才尴尬地笑了起来:“旭……旭哥?”
段风眠在小学和初中一共跳了三级,他曾经以全市第一的名次考进了升学率最优的实验高中。
那时候他比全班除他之外最低的男生还低两厘米,大部分人都不屑于跟这个小崽子玩。
关于他的战绩,现在他的高中班主任还会滔滔不绝地回忆起,段风眠在高中以前可以封神了。
段风眠还以为他是因为打游戏什么的事情找他。
结果苏旭急吼吼地在那边嚷着:“风眠,帮我带几天儿子,我有急事。”
这边段风眠彻底蒙了:“什……什么?儿子?你结婚了吗?”
苏旭的语气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哎呀!没空跟你解释这么多了!我还要订机票……你在G大是吧?”
段风眠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段风眠看了手机屏幕一眼,没挂啊。
“来!儿子,向哥哥问好!”
段风眠的心紧了一下,他只比苏旭小三岁而已啊,如今他竟然已经有了个会讲话的儿子?
停顿了几秒后,透过扬声器,那边响起了一个软糯的声音:“哥哥,哥哥好。”那声音很奶很软,自带着讨人喜欢的属性,让人听着特别有保护欲。
这段对话中,段风眠全程保持着被雷击的表情。
苏旭又在催他:“喂?还在吗?就一星期,我给你看管费。”
段风眠嗫嚅着,看孩子也不是不能,在为什么是他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来看?
孩子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都对胖乎乎的孩子爱不释手吗?
“还……还是算了吧,我接了补课的兼职……”
“不要这么绝情吧!看孩子不影响的!我家儿子很乖的!”苏旭边用传销似的口气向段风眠的耳膜冲击着,一边还问着:“是不是?九允乖不乖?”
对面依旧是奶音,像是用尽了最大力气在叫嚷:“对!我很乖的呢!”
哦?是吗?段风眠在心里腹诽,从他前阵子帮一个八岁的小男孩补习英语的经历来看,他认同了那个“每个小孩儿都是熊孩子”的真理。
“一天三百,算旭哥求你了!”
段风眠虽然很心动,但还是…心里有些别扭。他生活中有点慢热,也不擅长跟孩子打交道,况且,除去周末他要去补习机构上一天的课,剩下的六天里,他还要分别带了三个学生,需要去人家家里上课,补习时间不长,每人三个小时,每周一次,学生的家里都在市郊,离学校远,有个学生家长就帮他租了一间屋子,他一般下午没课,中午从学校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到住处,然后从下午四点半开始补习,一直补习到七点半。
那个屋子是让段风眠落脚用的,大二课多的时候他很少在那里过夜,经常补了课就得赶回去,现在大三课少,那个屋子地处僻静,有时候段风眠会在那里睡一夜,主要还是为了准备教师资格证和考研用的东西,再也不用去人满为患的自习室了。
如果第二天早上有课的话,他需要换乘两趟地铁,再坐二十多分钟的公交,才能到学校。
段风眠还是想拒绝,自己的时间都很赶了,除去上课,其余有限的时间里需要准备教师资格证和考研,再加上他都大三了,就算他精力再旺盛,在这么连轴转的时间里,还是显得心力交瘁。
苏旭崩溃地叫了声:“一天一千!两千!你开个价!你旭哥我真有急事啊!”
段风眠承认自己在听到“一千”的时候有些心动。
他松了口:“那……好吧。”
苏旭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明天中午你来机场接一下,微信给我说一下,我给你打钱。”
这么快的吗?段风眠真是服气有钱人办事的效率:“好的。”
刚挂电话没几分钟,手机就“嗡”了一声。段风眠拿起手机一看,一个叫“唯爱YJ”的人加了他。
他把人添加到了通讯录,并改了备注:苏旭。正想进去页面看看旭哥给他打多少钱时,突然被苏旭的头像给惊到了。
头像……是两个人在接吻的照片。
那女的长发飘飘,尽管只拍了半张脸,依旧可以看到她生动的五官和那双清澈的眼睛。
高中时期的校花杨洁。
对于杨洁和苏旭在一起,段风眠并不感到奇怪。
苏旭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他在当年追杨洁追到全校人都同情他。
段风眠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女寝楼下站了一天一夜,那天的天气也真是给力,早上阳光暴晒,晚上倾盆大雨。
只是为了给杨洁送一捧玫瑰花。
这还算轻的,苏旭听说杨洁特喜欢一种已经不生产的白巧克力,他硬是联系到了当年的厂商,砸钱磨着人家来到了学校,在苏旭爸爸投资的一家咖啡店里,做了一年量的白巧克力。
还有一次,听说半夜杨洁发了一条动态说想送男朋友一款最新的游戏装备,苏旭突然从被窝里诈尸似的跳了起来,然后火速加了杨洁的小男朋友,把自己刚买的装备无偿送给了他。
结果杨洁和那个男朋友好了一个月后,小男友就因为心虚跟杨洁火速分手,转身紧抱苏旭的大腿,做了他的小弟。
苏旭用这招爱屋及乌,感化了所有跟杨洁有暧昧关系的人,这招不得不说,真高明。
大概是在高二的时候,苏旭这个情种终于抱得美人归,从此再也不撒手。
在段风眠感慨旭哥长情的时候,苏旭就给他发了消息过来:把钱收了。
或许是怕段风眠反悔,苏旭直接给他打了一万。
段风眠瞠目结舌,拇指在红包的屏幕上当抖了又抖,还是不敢收。
段风眠问:你儿子,不用上学吗?
不一会儿对话框弹出了一条消息:没上户。
段风眠彻底惊呆了,又确定了一遍:没上户?
那边发过来了:我爸妈不承认这个孙子。
段风眠彻底无语了,手指在输入键上乱点了几下,也没点出来什么东西。
管他呢,这个小孩儿只要是苏旭的儿子就行,段风眠也管不了人家家里的家长里短。
苏旭又催了:快把钱收了,明天见!
段风眠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说了一句:谢谢旭哥!
然后眼一闭心一横,照着那个诱人的数字点了一下,那上面显示着:已收钱,10000.00。
段风眠兴奋地一夜没睡。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苏旭电话打了过来:“你现在往机场赶吧,我们马上登机了。”
段风眠“嗯”了一声,说道:“不堵的话,我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挺好的,到机场再吃点东西,再等我们一个小时,”苏旭说着,话筒那边似乎还传来了一句软软的“爸爸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