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水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揉着自己的脑袋,盘腿坐在床上回忆着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却发现只记得淸渝带来了槲栎酒庄的酒,自己抱着喝,再之后的事,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羡水见淸渝不在房内,现下日头偏西,已是黄昏。
呆呆坐了会儿的羡水只觉得:“好饿……”
没有果子吃的羡水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去找淸渝,这镇虽说不大,但是羡水这种连基本法术都不怎么会的小妖,要在这人群中找到淸渝却也是一件难事。
羡水只得先前去槲栎山庄瞧瞧,看淸渝是否就在那附近,毕竟老板是只狐狸,想来道法也比自己高,说不定能帮自己找着人。
槲栎山庄又排起了长龙,羡水躲开人群挤进了堂内,环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淸渝,倒是见着了那只狐狸。
乐溪还是着一身橙色长袍,一个人坐在角落的那一桌喝酒。
羡水走过去拍了拍乐溪的肩膀,问:“臭狐狸,你见着昨晚和我同来的人么?”
乐溪转头,眯缝着眼看羡水,盯了好一会儿想是终于把羡水认了出来,问:“你究竟是什么鸟?我怎的看不出来?”
“嘿,你明明法力比我高,怎么还会看不出来一只小麻雀?”
乐溪不信地问:“你是麻雀?”
“不是麻雀还能是什么?你这狐狸在这喝酒做什么?”
“你可知情劫?”
羡水皱眉问:“你怎么问这个东西啊?”
“和你同来的人说我需经历情劫,可我却不想走这一劫,该怎么办?”
羡水许是想起了他和淸渝见着的前一段经历,想着钦源和瑜郎,现下把声音放低了点,带着几分安慰的口气说:“劫是注定的,怎么逃得过呢?放宽心吧,走过了就好了。”
“这老天爷可是闲得慌了?设这些个劫来做什么?”
羡水捂住他的嘴,悄声说:“你这样说会被打的。”
乐溪扒开他的手,说:“我便说了,让上天来打我啊。”
“哎呀哎呀,你少说一点!”羡水想方设法地去捂住乐溪的嘴,乐溪偏偏不让他,两个人都快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华服少年在那打闹很是惹人注目,堂内不少人纷纷看了过来,可这两个扭打得起劲的少年却是浑然不知。
直到有人走近将乐溪的手捉住,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羡水抬头看去,正是昨晚站在乐溪身旁的那个着深蓝色衣袍的年轻人,那人似乎还抽空瞪了羡水一眼,然后全身心放在了乐溪身上,捉住了乐溪的手还一直在探查看是否有伤。
乐溪被楚玉捉住了手,顿时停下了动作,抬头看楚玉,乖乖地让楚玉检查自己的身体。
羡水没好气地说:“就拉了两下,能有什么事?”
楚玉听见了看向羡水说:“你这无缘无故的,拉人做什么?”
“我那不是为他好?”
乐溪连忙说:“楚大哥,没事,我俩闹着玩的。”
楚玉好歹放下心来,关切地问:“小乐你怎么突然就走了?爹还在问你怎么今天这么早离开,连舞都不看了。”
乐溪看着楚玉脸上的关心,心里堵得慌,思来想去还是因为淸渝胡说了一番关于情劫的鬼话。
乐溪这一族狐狸分支一直生活在人类中间,乐溪幼时还是小狐狸还未幻化成人形时,便生活在这小镇上,看着自己的父母经营着这家小酒庄。
日子一天天过去,酒庄越开越大,乐溪的父母也已经算是妖中的老人了,本该归隐山林静待人生的落幕,但却怎么也舍不得这酒庄,便准备将这店留给乐溪,两人返回树林安度晚年。
乐溪还是狐狸的时候就偶尔能见着楚玉跟着县长走在这小镇上。
酒庄不远处的书塾似乎还留有楚玉读书的声音,那头的古树上好像还有楚玉顽皮爬树的身影,在乐溪眼里,这镇上的每一处都有楚玉留下的足迹,而自己,就是那见证人。见证着楚玉长大,见证着他从一个幼儿渐渐长成了男人。
可以娶妻的男人。
乐溪说:“我不是见着你和那刘富人的女儿在聊天吗?”
楚玉听了笑说:“你这可是吃醋了?”
乐溪噎住,说:“我吃醋做什么?这是不扰你好事。”
楚玉却是不答,只拿那有神的双眸直勾勾盯着乐溪,唇边挂着笑,像是看清了乐溪的心事,笑得有几分深意。
乐溪是见着楚玉长大的,自然知道楚玉虽说长得风流倜傥,却是半点未沾女人气,正直坦诚,只是肚子里总有些旁人所不知的隐忍想法。
例如楚玉本特别喜爱吃绿豆糕,但从不明说,即使心中念叨很久只为一口绿豆糕,他也会忍着只在心里想。若是旁人提起了绿豆糕,他这时才会加以附和,说着自己也想尝一尝。初看像是为了照顾旁人,细想不过是为了自己。
乐溪深知楚玉为人,且自己年龄比楚玉大得多,仍称楚玉为大哥,大约是因着楚玉处处维护帮助乐溪。
楚玉说:“别喝那么多,你酒量不好。”
乐溪应了声,却总躲闪着楚玉的眼睛,像是逃避着什么。
羡水站在一旁看了很久,这会儿见两个人别别扭扭互相不开口的模样,终于想起来他来这里的目的,插进两人身边问:“有见着淸渝吗?”
乐溪不敢看楚玉,这会儿却能正视羡水,他问:“是和你同行的那个人吗?”
“就他。”
“离开县长府之前询问过我这镇上卖墨画的店,想是去了汇墨轩。”
汇墨轩。
进出这里的人皆散发着淡淡的书生气,这里的人都好似马上就要挥墨描上一幅画般地急切又热烈地观赏着画,那不远一隅石桌边还围着不少人,众人都看着一人挥笔作画,静默不语。
羡水这一袭红衣闯进来像是给寂静辽阔的草原添上了一把火,耀眼夺目。
“淸渝!”羡水进了这轩,将满室的书生气打散了,弥漫于空中的是少年独有的热情和莽撞。
那本围着石桌的人循着声音望了过来。
羡水走近了站在淸渝身旁,只见淸渝和其他几个人安静地看着一男子挥笔作画,那画上是灼灼桃花和雪白梨花绘成的春日图。
羡水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硬将淸渝拖了出来,悄声问:“我都快饿死了。”
“酒醒了?”淸渝任着羡水将他拉出来,看了下羡水,那朱砂恢复了本来的颜色,淡淡的坠在眉间。
“早醒了,还遇见了那只小狐狸和昨天那个男人。”
淸渝点头,说:“天色也不早了,便回去吧。”
“淸渝你倒是先给我果子啊!”
淸渝只管迈步往前走。
羡水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问:“你这一天都在这里看别人画?”
淸渝还是没说话。
羡水又问:“这次情劫可是那狐狸和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