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禹当时仅年十六,即使满身的灰尘和破烂的衣服也挡不住那澄澈的眼眸。
第一晚,临禹穿着老鸨准备的红色衣裳,妖冶媚人,再无半分天真纯洁,远远望去,竟分不清是男是女。
只是呆坐的时候,脸上还透露着几分天真。
临禹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兔子用头蹭着临禹。这一周来,他吃得好了,兔子也吃得好了,一切似乎都好了。
最开始的愿望都实现了。
不过是吃好喝好睡好。
临禹说:“这样就可以了吧?”
兔子又蹭了蹭他。
门被人轻轻叩响,外面传来老鸨那掩不住喜悦的声音:“临禹呐,刘公子来了!你可要好生伺候着!”
忽而门开了。
挺着大肚子的男人笑着走进来,一进来就转头示意老鸨赶紧走,关上了门。
刘峰走近临禹,庞大的身躯一坐下,床榻就往下陷了几分,临禹脸色有些白。
刘峰脸上的肉堆在一起,褶皱满脸,眼中欲望满满,语气却是极尽的温柔。
“雏?”
临禹点头。
“放心。”刘峰一笑,身上的肉似乎在跟着振动,一颤一颤地,让临禹的心也一抖一抖。
刘峰瞥了眼临禹手中的兔子,有些嫌弃地拎着兔子的脖子把它扔去了桌上。
碍事的兔子在桌子上跑了两步,眼见着就要朝临禹扑过去。
临禹站了起来,轻声说:“我将它关入笼子吧。”临禹将兔子放进了桌上的笼子中,而后又将笼子放进了柜子里。
临禹再看向刘峰的时候,面上已经挂上了老鸨教他的笑,笑不达意却灿烂好看,他说,“还是别让兔子看见了。”
刘峰一听心里开心不已,觉得这小倌真是上道。
第二晚,临禹依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生似乎没什么再多的追求,他看着兔子,兔子正乖乖趴在一旁,血红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敲门声响起,他又将兔子关在笼子里,而后丢在柜子里。
第三晚,临禹早早就将兔子扔去了柜子。因为前一晚的客人说闻见了一股难闻的味道,竟是兔子故意在桌上尿了一滩。
尿味刺鼻又难闻,客人觉得扫兴极了,还妄图剥了那兔子的皮。
第四晚,临禹刚喂完兔子就关上了柜子。
第五晚,亦是如此。
到第六晚,当临禹再抱着兔子朝笼子走去时,兔子反常地挣扎起来,还抓伤了临禹,手肘上布满淤青的地方又多了抓痕。
临禹凑上去亲了亲兔子,不甚在意反地说:“……又有脾气了。”
而后却是不顾兔子的挣扎,还是将它关进了笼子,放在黑暗又绝望的小柜中,只听得见那些声音。
那些声音像细针扎在皮肤上,刺痛难耐;像被人堵住口鼻,难以呼吸;还像无尽地来自地狱的喘息。
声音笼罩在黑暗之上,每一时每一刻都显得煎熬和难以挣脱。
当声音渐渐静下来,门开门合,柜子门也打开了。
打开的动作缓慢又让人期待。
烛火灯影下,面貌相熟的人披着一件外衣,掩不住身上的青青紫紫,温柔的语气中有着惊讶:“怎的哭了?”
临禹用手指擦拭着兔子眼眶边的泪水,“待在柜子里委屈了吗?”
兔子张嘴咬住了临禹的手。临禹伸着手指任由兔子啃着。兔子的牙齿轻轻磨着他的手,不痛反而痒痒的,临禹披着外衣坐在小凳上,一人一兔坐了许久。
忽而,临禹从兔子嘴中拿出自己的手指,说,“听小凌说极北是大草原,那里的人们每天都牧羊,喝酒,围着篝火跳舞,可有意思了。”这会儿的临禹眼中像盛满了星星,耀眼极了。
“等我偷偷攒够钱。”临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悄声在兔子耳畔说着,甚至高兴地亲了亲兔子的耳朵。
临禹拿着笔笨拙地画着兔子,小凌在一旁看着,那会儿的小凌要胖上几分,脸上虽然仍旧很瘦但至少不至于骨头凸显。
桌上的画已经半成,小凌乐呵呵地问:“公子既然这么喜欢这兔子,何不给它取一个小名?我见老板还叫那黑狗聚福。”
黑狗是老鸨重金买来的,据说此狗浑身纯黑,象征运气极佳,再加上聚福这个名字,定能保此袖楼红红火火,客源不断。
这会儿窗外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
自入夏以来,一周总有那么一两天要下雨,降下来的温度配着淅淅沥沥的雨总让人昏昏欲睡,这不,一动不动的小兔子真像是睡着了。
不然怎么这般通灵性,像是知道临禹在画画一般,乖乖待着?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宛如天人在抛洒水珠,滴落在窗沿和屋檐,带着几分活泼和淘气,湿润的空气中散发着隐隐的青草味,清爽舒适。
临禹勾着好看的唇陪着乖巧的兔子,一旁站着听话的小凌,这一屋子景色像是被隔离在了袖楼之外,意外的安静祥和,美满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