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把车推进小区的自行车棚里，瞟了一眼地上蹲着的饿鬼，招呼一声算是给个安慰，领着一大一小两个浑球进家门了。

张望住在七楼，无电梯。平时在学校家门都锁好了，做了个大狗窝放在顶楼天台角落，占地面积不大，其他居民也没意见，何况还有直接往天台填土种菜的，一个小小狗窝根本不碍事。

狗窝连电灯都配好了，四四方方的一个大盒子，一米高，没有花里胡哨的房子尖尖或者装饰，纯手工废木板拼接，再套一个塑料箱子在木盒子上扛雨，里边铺好被子，让饿鬼馋鬼两只鬼舒服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张望住的屋子是个九十平米的老式居民房，墙壁厚得十枪都穿不过去。两个房间，主卧她睡，次卧做书房画室，还可以让馋鬼饿鬼在周末窝在书籍颜料里熏陶熏陶着睡觉。

她孤身一人住了五年了。四岁死去的爸妈连在梦里回来见见她都不愿意，住在这套十四岁的屋子里，她也十四了。之前没房子住的大舅一家因为接手了监护人和她凑合着挤着住，照顾照顾她，后来大舅买彩票中了三百万，一家三口便兴高采烈地搬出这个鸡屁/眼大的地方，临走时还情深意切地千叮咛万嘱咐张望好生照顾自己，隔一两个月就回来看看她，给她交交水电费，帮忙从她父母留下的卡中取出一些生活费交给她。

反正她从小学开始就寄宿，一日三餐不需要自己动手。

大概是大舅一家没走多久之后，张望率先捡到饿鬼，紧随其后救了馋鬼。

张望收留它们的理由从来不是因为看小猫小狗可爱或者无家可归很可怜，而是出于它们身上与生俱来的那一种混蛋的气质。

所以她从来不去关心两只鬼的行踪和生活，给口饭吃就算是一家人了，其他事情本着家长无权干涉过多小孩私生活的原则，也从不去管。

混蛋一家组成了。

张望掏出钥匙，抬头转转脖子，瞄了一眼自己门牌号：701。

门牌是张望自己用废弃木材截了一块做的，字用的是白油漆，一点一点渗进糙木板里，两条从跳绳上剪下来的线绑紧了它，再吊在门上的挂钩上，整天被甩得摇摇欲坠。

整栋楼里仅此一家拥有这样的门牌，其他人都是沿用房子原来自带的塑料绿板板，压根没有像张望这样的闲工夫和野情趣去专门做一个20x20的蠢牌子挂在门口像批/斗似的。

钥匙转两圈，门没开。张望飞起一脚踹在门上，保持着一脚粘在门上一脚定在地上的姿势，用力往后一拉。

门扯出来了，人也站不太稳了。

两扇门都开了之后，张望吹了一声口哨，一手一个想拎起两只鬼进门，无奈馋鬼太重，干脆一丢，把饿鬼夹在腋下冲进屋子。

她不顾饿鬼馋鬼的嗷嗷乱叫，径直走进厨房，从窄得只能通过一人的锅炉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中前行，取下墙上拿相框精心裱起来的一幅画抱在怀里，低低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画上画的是一只长满一粒粒牙齿的蓝色小猪，旁边写了一个“w”，像是一个微笑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