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微微点头,面上却全无一点表情,淡漠道:“这里既无香火,更无观主。贫道在此地,是为了候你而已。”
林海一听便吃一大惊,忙问:“此话何解?道长怎知我是谁,又何时会来?”
年轻道长恍然不闻,只顾徐徐道来:“大人乃巡盐御史林海,本贯姑苏人氏,到任业已两年,妻子去岁亡故,膝下有一女年方七岁,名唤黛玉。”
他的话每添一句,林海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终于冷笑起来:“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
青年莫名的瞅了林海一眼,似不想理会他,依旧转身而立:“贫道本系方外之人,不理红尘俗世。全因祖师托得一梦,梦中说:林氏女命格不凡,与我道门素有渊源。可惜命中正有一劫,需由你去拯溺救危,令她免受侵扰,方可平安了此一生,你也得道圆满。”
林海听得半信半疑,满心疑问不知从何问起,半晌才道:“恕老夫冒犯,小女如今身在金陵,万事遂心,道长所谓侵扰一词,不知从何论起。”
“大人不必诓瞒我,令爱此刻应在京城外祖家中。近来大人深受梦靥困扰,日夜担忧令爱境况,以致寝食难安。”
灵枢仿佛洞悉他所想,眼眸变得幽而冷,话语却平静如常,“贫道知你不一定尽信,今日你暂且回去,三日之内必会收到京城来的信,届时你再来白云观中找我。”
林海被一言噎住,瞠大着双目不敢置信,但似乎又不得不信。
如果是政敌派来的,看他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对答之间早已取他首级,那还容得再三套话。若说是江湖上招摇撞骗之辈,一则不会对他府中的事了若指掌,二则这青年的仪容清雅罕见,实在难以与骗子联在一起,与黛玉三岁时来府上的癞头和尚,实乃云泥之别。
所以说度人这种事,有时候与外相还真有几分关系。
各位看官明了,这道长自然是灵枢变化的无疑。刚才一番对林海的说辞,完全是司命为他胡诌的,否则以灵枢的性子,那里耐烦与他这般的啰嗦一顿。
至于林海接连做噩梦一事,倒是灵枢自己的主张。他施展一个入梦的神通,将黛玉的苦楚都化作梦境,逐一在林海脑中展现。
在这活灵活现的画面下,林海对他的话越发深信不疑。接着,再抛出一未卜先知之卦,一旦应验,接回黛玉也就水到渠成了。
在灵枢的巧思下,林海第二天就收到了京城来信,是黛玉的乳母托人捎带的,计算日子,应该是黛玉入贾府以后没多久所寄。
林海开启一阅,只看了开头两三行,简略提到“上岸无主子来接,仅派了两名仆妇”、“还将大小姐安置在碧纱厨,与表兄同处一室”时,已然是怒上眉梢,拍桌气骂道:“玉儿是我与敏儿的独生女,爱之如掌上明珠,竟被轻慢至此,这是当我死了不成?”
见老爷正在气头上,林福一个字也不敢说。更何况,大小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一听被贾府众人这样怠慢,心中同样不快。
须臾,怒意渐渐的和缓下来,林海便冷哼一声:“既如此,也不赖荣府看顾了。老夫今日就在信中写明,把黛玉接回扬州来,不劳他们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