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不明所以,答应个是。转念一思量,不由明白过来,又生了迟疑:“王爷的意思,这件事与道长有关?”
六王举盏啜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这才娓娓道来。追根溯源,仍旧与真真国的来访有关。国上的通商一事,六王已委婉推延,然而他们的来使中有一位火莲法|王,乃真真国教的教主,地位超凡,威望极高。听说我朝崇奉道家,祈请与中原的世外高人论道讲经,切磋武技。
窗外云雾渐浓,将亮烁的天光遮蔽,一如六王的眼神般,透出暗淡:“本王逞脸,自作了个主意,已将灵枢道长的名儿提了上去,圣上听说后大为鼓兴,要安排在万寿节前一日,亲自观赏两位大师的比试。所以,此事必得本王亲来,细细儿的说明了,想来如海也不至嗔着我莽撞的。”
林海不语,半晌才接话道:“下官哪敢嗔恼王爷?不过,王爷已经作了主张,下官不得不遵从,只是道长本是天外的人,他若执意不情愿,也是徒然一场。”
见林海话中有嘲讽之意,六王不禁扫了颜面,两腮腾起了些许的红,悻然的分辨:“如海,小王来找你商议,就是希望你能劝道长应下。要是本王的私心去讨赏,你推了倒还罢了,可兹事体大,事关边陲安危,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务必以一战力挫真真的盛气。”但他毕竟出身不凡,两句话之间已经神色如常。
国之大事,确实不可等闲待之。就算对六王的先斩后奏不满,林海也知道为今之计,还是要与道长商量先接战,等料理了真真国的事,与六王再做道理。
想到这儿,林海顿时闷气横生:少不得又要让玉儿去求,道长才肯松口。
送走六王,林海走至院中,见几个婆子丫鬟攒着头说笑,好奇的询问:“什么事,这样热闹?”
老爷一问,几人只低着头,倒没了言语。最后还是雪雁走出来,向林海笑道:“回老爷的话,左不过他们小题大做。刚刚姑娘看了一册,看到一处欺负人的情节,一时发恼将一条桌腿儿拍折了。”
林海:“……”当初跟着道长学武这件事,他就知道应该再议的。
因听了方才雪雁的话,林海特地从纱窗内一张望,只见黛玉改倚在床上看。只要忽略倾塌了半边的木桌,依然是一位眉尖若蹙,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形容娇怯的少女。
一听小丫头们打起帘子,黛玉忙放下起身。林海止了她见礼,坐下便问:“看了什么,气得把桌子拍成这样了?”
黛玉红了脸,轻声笑道:“不过一本闲,是师父带我去逛庙会时买了,讲的是边关小城的奇遇。女儿见中人物因生逢乱世,横遭颠沛流离之苦,一时触景生情失了仪态,还望父亲海涵。”
林海一听,趁势借述情,把六王来延请灵枢一事说与了。
然而,黛玉冷笑两声,反问:“父亲也觉得六王安排不妥,现在都成定局了,再让我去说服师父,岂不是以私情辖制?要是这么做,我如何对得起父亲的教诲,当徒儿的也对不住师父的疼爱。”缓了一缓,又给林海赔礼,“女儿出言顶撞父亲,实在不孝。”
听黛玉的话锋利,无可回答,林海也不生气,摆手说:“无妨,玉儿坦率直言,父亲不怪你。”
父女还在探究,帘子忽而再度打起来,正是灵枢进来了。林海忙使了眼色与黛玉,让黛玉先别说,刚刚女儿的话也无不道理,还是由他来开口妥当。
谁知不等林海启口,灵枢瞅着他们二人,眼里漾起水波似的一点悦意:“别吵了,贫道已五年不曾使剑,何不疏散疏散筋骨也好。”
灵枢如此坦然,林海更是胸中有愧,黛玉却走到他跟前,回以柔柔的笑颜:“什么劳什子火莲法|王,蛮夷国来的蛮夷教人,哪配得上与师父动手?不如由徒儿代之。”
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发顶,灵枢淡然一哂:“知道你担心师父。那位六王虽然先斩后奏,不过林大人之所以来请,也是为了边关安定,师父只得却之不恭。”
与小时候一样的行为,当着父亲的面,黛玉有些不好意思,雪颜染得绯红。其实师父平时冷面寡言,可待她一向亲密,她心底也不觉不妥,甚至微有雀跃。
林海只顾听灵枢的话,没有留意到女儿的异样,登时激起了快意:“道长遇事通透,能以百姓福祉为虑,令人敬佩。能为玉儿择了道长这样的良师,老夫打心眼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