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休也是愣愣地看着吴煦的脸，除了苍白一些之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轻覆在吴煦脸颊上，从手心中传来的温热触感终于令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方休突然有些想哭，他连忙收手低头，努力把这突然升起的情绪压回心里。

温详三人很快也走到车边，看到两人沉默不语的模样也是一愣，方休感觉到有人靠近，慌慌张张地抬头看了一眼，第一反应就是想躲。温详见状叹了口气，示意两个儿子先上车，然后把方休单独拉到了一边。

方休也不知道温详这是想说什么，一直低着头，他知道自己现在整个眼圈恐怕都是红的，让人看到实在尴尬。

可是左等右等，方休也没等到温详说话，他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他的头顶，然后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屁大点儿小孩，成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给谁看呢？”

“我……”方休猛然抬头，与温详对视了片刻，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算上之前的那么多个位面，可以说方休的真实年龄远大于温详，但是温详的过去无疑更加惨烈。末日来袭，他的妻子就在眼前变异，然而这个看起来邋遢落魄的中年男人竟然还能硬生生带着两个孩子冲出重围，并将他们抚养长大，传授给他们足够在这末世存活的技艺。这些存在于文字中的位面信息，对于方休来说只是漫长穿越中的一则故事，对于温家人来说，却是他们的一生。

虽然温详的态度有时会强硬得令人生厌，但是他的理智和智慧却不容否认，就像现在，明明方休什么都没说，但他总觉得自己已经被温详给看透了。

温详没有逼他开口的意思，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车子，沉声笑了一下：“我为我逝去的妻子而活，但是，我还有我的儿子们。”

“……”方休沉默，温详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方休明白他的意思——

我曾失去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一度为她而活。

但是我还有我的儿子，现在，我同样可以为他们求生，为他们赴死。

你呢？

……我呢？

想起这个问题的第一个瞬间，方休想起吴煦，但余下更多的却是茫然。

“好好想想吧。”温详拍拍他的肩，转身回车里了。

方休看着那辆火红色的越野车出神了一阵，直到孙桐方跑过来催他出发，方休这才回过神来，迈步向车子走去。

心里的空洞仍在，但是至少……不能再让周围的人为他担心了。

【系统：振作点了？】

“这叫什么话？”方休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好。”

……

在A基地留宿一晚后，温详准备再次启程，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方休和吴煦的加入。他们的座位似乎就这么定下了，依旧是温详开车，吴煦坐在副驾，剩下三人挤后排。

“接下来要去哪里？”方休探身问道。

前面的两人没有回答，倒是坐在方休身边的温天齐笑道：“没有什么目标，就在各个地方游荡找丧尸而已。”

“你们一直过的是这种生活？”

“不然呢？”温天齐揶揄，“咱们还没走远，你现在回A基地他们肯定欢迎。”

“那也得前面那位肯跟我走才行。”方休笑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高墙，然后伸手拍了一下副驾驶座上那人：“对吧老吴？”

吴煦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是跟着你走的。”

“哈哈哈哈……”温天齐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方休也跟着笑，但他没有错过温天霖跟着他回头看向A基地时眼底流露出的留恋与向往。

温详在开车之余也无声地瞥了吴煦一眼，对于方休现在的情况，他似乎并不开心。想想也是，方休的“振作”太过刻意，一番谈话令他把心思藏得更深，只为给吴煦演一出“我很好”的戏。这一点连温详这个外人都能一眼看出，更别提吴煦这样与方休朝夕相处的人了。

对于温详来说，他并不觉得方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妥，既然过去的伤痛已经形成，那就把创痕深深埋在心里，将它变成生命中的一部分，这也可以是活下去的动力。身在末世，谁也无法祈求更多。

可是吴煦不一样，他不愿放任方休独自沉浸在对方子澜的依赖和愧疚之中，他想让方休走出来，不要想，也别回头。

这或许痛苦，或许是一种自私，但他更希望方休能活得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