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女儿还算争气。

女儿一直安安静静，无趣得像个闷葫芦，但是从不争抢，从不惹事，而且自打过了十三岁，出挑的一年比一年漂亮，同宗的几个亲眷过来，不论男女，见了她都要夸上两句，多看几眼。

所以文之泰便活动了心思，他虽是朝中重臣，可终究是清流出身，没有勋贵根基，假如能与皇亲国戚攀上一门亲戚……

他越想胆子越大，甚至想到了皇上，那他便是国丈了……

文之泰想到这里，兴奋地搓着手，于是更将凝儿雪藏了起来，他甚至雇了嬷嬷，专门教授她各种女人的美德和技艺，期盼有一天能讨到皇上的欢心。

“哎”他又后悔起来，“早知这样，就不该把她教授得这么安静，皇上只怕未必会喜欢这么无趣的女人。”

凝儿从来没有想过嫁人。听说及笄礼后，京城的贵族们都会开始忙着为女儿张罗婚事了。凝儿却从不期待，更没有女孩儿们深闺中那些绮丽的幻想。

她将来的夫君也一定会同她的父亲和兄弟们一样，暴戾蛮横，对自己放纵，对他人严苛。

反正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到哪里都是一样。

凝儿本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这么过下去，一眼望到头，人生的尽头……

可人生就偏偏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御林军闯进来的那天，凝儿正在房里绣花，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男子。他们凶神恶煞，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几个婆子壮着胆子冲出去，“你们干什么，这是吏部文大人的家……”

话没说完，那婆子竟然被砍成了两截，眼球突兀兀地瞪着，连死前的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文大人？老子抢的就是你！”

霎时间，满屋子的女眷哭喊哀嚎，她们共同的主子，唯一可以依仗的人——文之泰，轰然倒塌，她们就如同覆巢下破碎的鸟卵。

鲜血溅在凝儿的衣襟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退到墙角。

“都给我听着，”御林军大喇喇地走到屋中，“吏部尚书文之泰，贪赃枉法，勾党谋逆，欺君罔上，圣上亲下口谕，夷灭九族，一个不留！”

凝儿恍惚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竟然是文家的人，可笑的是在她满门抄斩的一天。

“哇，世上竟然有这样标致的小妞！”一个御林军向凝儿走来，脸上满是馋邪。

几人听到声音，纷纷扭头看去，等见到凝儿，都露出了同样的神色。

“乖乖，看着年纪不大，就生得这么好看，可惜就快没命了……”

几个御林军互相看了一眼，“反正早晚也是死，不如死前让老子享受享受！”

“姑娘！”奶娘大叫一声，扑向凝儿，侍卫抽出刀，一下子切断了她的动脉，鲜血像红色的闪电一样，飞溅出来。

“奶娘！”世上唯一真心待她之人，就这样活生生地倒在自己面前，凝儿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一侍卫狂笑道：“原来是会说话的，死了这么多人，不喊不叫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既然不是哑巴那就更好，叫两声才有意思呢！”

侍卫们狂笑着，拉扯着凝儿推到墙角，后脑撞在墙壁上，凝儿惨哼一声，依旧紧紧地抿着嘴。她用单薄的手臂抵抗着，青筋暴起，可在这群恶徒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叫啊，你叫两声爷爷才开心呢！什么大家闺秀，名门贵女，今儿不也在老子□□……”

凝儿一言不发，却无声地发出顽强的抵抗。这样瘦弱单薄的小姑娘，高大的侍卫竟然迟迟不能得手。

那侍卫久没进展，恼火起来，“他娘的，”他大喊一声，狠狠扇了凝儿一个耳光，一脚将她踹到墙角，“再敢乱动，老子我打死你！”

凝儿胸口不住地起伏，她突然伸手抽出头上的发簪，“反正我也要死了，倒不如死在我自己手里！”

这一下猝不及防，侍卫谁也没有想到这小小女子竟如此狠厉，一侍卫刚想靠近，凝儿手里的发簪狠狠地扎在他的□□。衣裳哪里抵得住金器的锋利，侍卫惨叫一声，痛得肝肠都恨不得抽出来。

另一侍卫见状，一刀顺着凝儿头顶砍下，凝儿安静地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今日便是她生命的终结。

“嗤”的一声，什么东西自头顶划过，紧接着灼热的鲜血落到凝儿脸上，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侍卫的胸口已被一把长剑贯穿，倒在自己身前。

怎么回事儿？凝儿惊恐地张望，刹那间，她仿佛看大了一缕阳光。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颀长挺拔，雪白的衣衫一尘不染，五官俊美逼人，仿佛一尊冰玉雕像。他的手里拿着一柄剑，上边还滴滴答答地落着鲜血，可却并不让人觉得恐怖，反而觉得他那修长的手指，干净的指甲是那样的美。

更神奇的是他竟然在冲自己笑着。

凝儿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男子冲她这样笑过。他的眼神清澈，瞳孔漆黑，英俊的脸上布满温柔，“过来，别怕。”

白衣男子一把将凝儿抱起，继而翻身跨上一匹白马，飞驰而去，身后不停传来叫声，“什么人，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凝儿耳畔只传来呼啸的风声，侍卫前呼后拥地向他们追来，但凡有人靠近男子，都会奇迹一般，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

他是谁？是死神么？专门带人下地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