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程涟笙转身与宾利道：“宾利，你找个人带她去沐浴，换身衣服，就让她在这里住下吧。”

宾利略一愣怔，躬身回道：“是。”

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大片大片的黑肆意蔓延天空，府内虽处处点灯，却也不如午间那般明亮。

酒过三巡，已是倒了一片，除酒量好的依旧在满场飞，剩下的零零散散围坐在桌旁，各自用膳聊天，气氛倒也十分和谐。

“送舒亲王上马车，再把七公主抬到楼上客房。”程涟笙支着脑袋，半醒半混沌地吩咐宾利道：“小心些，别摔着他们。”

“是。”

她虚着眼扫了一眼，她们这桌本就只有四人，李炎阳与李筱月早已喝趴在桌上，独独不见了李凝月的身影。

程涟笙心头一跳，忙起身去寻。

穿过庭院，步入甬道，程涟笙拐弯就瞧见李凝月独自坐于前院的方亭中，周身笼罩着浓浓夜色，朦胧之感，恍若月下仙子。

一瞬间的恍惚过后，程涟笙晃悠悠地跑了过去：“凝月。”

李凝月偏过头来，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许是饮了些酒，眼里较往常少了些疏离，反倒生生多了几分魅惑之意。

程涟笙叫她这样一瞧，挠着了心窝子，眼底光芒流转开，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凝月。”

她带着些醉意摇晃入亭，走到李凝月身旁坐下，支起脑袋道：“你话越来越少了。”

静

默，无声，回答她的只有偶尔拂过的风声。

程涟笙慵懒地笑了几声，并不十分在意。

“凝月。”

她倾身过去，小声问道：“抱抱我好不好？”

李凝月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她，淡淡开口：“不好。”

程涟笙眯了眯眼，卷翘的长睫轻颤，面上忽然露出个狡黠的笑容。

身子往后挪了挪，俯下身去，下一刻，她的脑袋直直钻进了李凝月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叫李凝月大脑瞬间空白，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怀中的黑色头颅，秀眉渐渐蹙了起来。

“起来。”半晌，她冷冷道。

“我不！”

程涟笙咬唇一笑，耍赖道：“让我躺会，就当作生日礼物吧。”

李凝月怔怔的，听着她撒娇般的话语，心底似有波澜起浮，缓缓漫开。

熟悉的冷香气息缭绕，程涟笙深吸几口，忽地伸出手揽上了眼前的腰肢，额头贴近小腹，蹭了蹭，又蹭了蹭。

李凝月身子猛得僵住，置于身侧的手指渐渐攥紧。

到底是在李凝月的怀里，程涟笙不敢多作怪，现在这个动作能维持这般久已属不易。她很清楚，若是自己再得寸进尺，结果恐要得不偿失。

怀中的头颅终是不再乱动，呼吸清浅起伏，李凝月抿了抿唇，收回目光远眺竹海。

静默了片刻，程涟笙微眯起眼，望向李凝月的下颔问道：“凝月，你心里有我的吧？”

李凝月低垂了眼眸，如深海般的眸子凝视着她，幽幽的清冷香气在二人之间弥漫，混杂着淡淡酒味。

蓦地，李凝月眼神一动，目光凝聚在了程涟笙的发带之上，白日里通体雪白的发带，夜里竟隐隐透出些旁的色泽，她伸手轻轻一捞，将发带置于手心，触手滑腻生寒，与程涟笙腰间佩囊的材质全然相同。

视线集中，凝神静看，待李凝月看清其中玄机，心底骤然泛起了阵阵异样之感。

“凝月，你在想什么？”见李凝月望着自己的头顶发愣，程涟笙困惑道。

李凝月几不可察地收回手，望向她，精致如画的面颊上冷光流转，眉眼间亦是神色难明。

一时间，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

片刻后，她抽开了身，起身欲出方亭。

“哎！别走啊！”起得太快，程涟笙顿时晕头转向。

在原地缓了缓，她高声问道：“该不是被我说中了吧，你爱上我了？”

李凝月头也不回地道：“绝无可能。”

立在亭外的泗儿见状，忙跟了上去。

“我不信！”

程涟笙咯咯笑着，追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没脸没皮地挪揄道：“你看你那么多年都没有嫁人，可不就是在等我吗？”

李凝月闻言，倏然停下了脚步。

缓缓转过身，她一字一顿地道：“纵是要嫁人，也不会是你。”

眸光深不见底，带着凛冽刺骨的寒意。

程涟笙唇畔的笑意渐渐凝滞。

短短几个字，落在心间，讽刺得叫她心酸。

无言以对，手上一松，微凉纤细的手悄然滑落。

李凝月背过身去，漆黑深邃的眼眸在霎那间涌上了诸多情绪，却又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回宫。”

“是。”

初夏的风轻拂，带着丝丝暖意。

而心底钻出的阵阵寒意，却是冷得叫人措手不及。

纵是要嫁人

。

也不会是你。

直到李凝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那不带一丝温度的话音仍在脑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