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琪停下手中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气色不错。”
程涟笙涩然一笑,忙扯开话题道:“你刚刚说的赤炼丸又是什么东西?”
苏琪手执白玉梳,神情专注地替她梳着长发:“传闻赤炼丸世间仅有一枚,寻常人服用可延年益寿,于将死之人而言便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具体是谁做的,用什么做的,我也不甚清楚。我一直以为,赤炼丸只是个传说,你知道古代天方夜谭的事情总是很多的,却不想这样稀罕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于世,还是在汐瑶手上”
得知楚汐瑶毫不犹豫地将世间仅有的赤炼丸舍给了自己,程涟笙震惊不已,楚汐瑶原已是待她好得无话可说,现在又欠下了这样一份恩情,她究竟该如何报答?
将程涟笙的长发梳理整理,苏琪拿起搁在一旁的发带正准备往马尾上扎,冷不防被发带边缘露出来的一根青丝引去了注意力。
苏琪开始以为那是程涟笙自己的发丝,直到和她手中攥着的一对比,才发现发带里的那根显然要比程涟笙的头发还要乌亮许多,苏琪再定睛细细一看
这哪里只有一根青丝?发带里分明铺满了青丝!
苏琪的瞳孔倏然间放大:“这小狐狸”
苏琪听程涟笙说起过,楚汐瑶在她生辰前夕给她寄了条发带来,通体雪白,触感柔滑。程涟笙喜爱得紧,自有了这条发带后便再也没有用过旁的发带。
程涟笙本盯着铜镜发呆,听苏琪这么一说,蹙眉仰首道:“姐姐,你能别叫她小狐狸了吗?”
赠人发丝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了,小兔崽子那么早就被人套路了还一无所知,苏琪眉眼一横,狠狠地揪了揪她的耳朵:“你是猪脑子吗?!”
“疼疼疼”
程涟笙揉着耳朵,转过身来望向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苏琪呼出一口气,颇为嫌弃地白了她一眼:“我问你,你对汐瑶到底是什么感觉?”
说音一落,程涟笙面上僵了一僵,静默半晌,她站了起来,缓缓道:“我喜欢过几个人,但是从来没有爱上过一个人,我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我一度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友情或是亲情。”
“直到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她敛下眸子,呼吸微微一顿:“谁会不怕死呢?可比起死亡,那一刻我居然更怕失去她,一想到我的生命里将要没有她了,我控制不住地掉眼泪,控制不住地发抖我活了二十一年,从来就没有过那样失控的时候。”
四下里静寂无声,姜无与泗儿屏声静气地站在云潇宫正殿的软榻前,看着李凝月清冷寒峻的面容,心中恐慌积聚。
李凝月手中拿着一份信件,字数颇多,正是箫凛今日令姜无带进宫给她的。
看完,她将信置于烛火之上,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信纸被烧成灰烬的瞬间。
信中所述,云国影卫已潜入普莲寺,为避免打草惊蛇,箫凛不敢轻举妄动。
岂可动?
此事若追究,本就是母妃之过错,眼下云国正强,若因此与云国不睦,必会因小失大。
李凝月何尝不知,和慕公主枭首于云仙楼,已是不欲留下余地,不宣而战,母妃退无可退。她纵是想插手,也无力插手,母
妃狂妄自负,做事不计后果,如今便是死了,亦属咎由自取。
原以为,母妃之后,便会轮到自己,而那日在宁宣殿外一见,却见和慕公主目中并无一丝杀机。她乃习武之人,多年来染血无数,杀与不杀,往往一眼就足够。且那日后,王兄亦无半分动静,以王兄的心性来看,他该仍是不知所以。
李凝月当即猜到,和慕公主心中所图。
想来,那人,也该是无碍了。
“殿下,王后近日频频入程府,会不会”姜无见李凝月看了信神色平静,壮了半天的胆子这才试探着开了口。
李凝月缓缓抬眸,神色不变:“你以为该如何?”
姜无忙收回目光,低着头道:“奴不敢。”
不敢?
李凝月心中冷笑。
她怎会不明白,倘若王后知晓了始作俑者,再告知王兄,等着自己的,将会是粉身碎骨。有些事即便王后不说,王兄不日也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王兄第一个容不下的仍是她。
观眼下情形,先发制人才有胜算。但走这条路,又谈何容易?
宫中将有大变故,血雨腥风在所难免,她不成王,便要成尸。
倒是还有一条路,远走高飞。可就此放手,岂不是在说笑?
她能忍耐至此,已属不易,放任母妃妄作胡为,是因其乃生母,更因母妃手中掌握的实才,终有一日,她要收拢他们,换一个自由之身,不再受人牵制。
然此刻,她迷惘,纵使她登上了帝位,又能如何?
李凝月低垂下眸子,眸中悲凄尽显。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