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
“妈咪!”
生儿不知何时随泗儿入了殿,冲过来一把将她的双腿抱住。
程涟笙泪眼朦胧地低下头去,揉了揉生儿的发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儿子。”
生儿见她满目盈泪,连忙将她拉下身来,伸出小手摸摸她的眼睛:“妈咪为何落泪?”又偏头望向李凝月:“可是与先生吵架了?”
程涟笙揽着他,苦笑摇头:“你跟我回府收拾行李,明日随我去云国,好不好?”
生儿闻言不禁睁大了双眼:“为何要去云国?”
程涟笙眸光柔软地看着他道:“因为妈咪爱的人在那里。”
生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们何时回宁国?”
程涟笙叹了口气,回他道:“再也不回来了。”
生儿浑身一颤,似是惊到了,呆呆地望着她,望向李凝月,复又望向她,望向李凝月。
李凝月双唇渐渐抿成一条薄线,默默别开了视线。
鼻子一酸,生儿忍不住哭了起来:“妈咪,不走可好?”
“为什么?”程涟笙不解道。
生儿抽泣:“生儿舍不得先生”
程涟笙面色一沉,向来明澈的双眸在顷刻间涌上薄薄冷意,她猛地起身,拉着生儿就往殿外走:“必须走。”
生儿哭得撕心裂肺,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挣扎道:“妈咪不走先生受了重伤御医说”
“生儿!”
李凝月清冷的嗓音打断了他。
“伤?”
程涟笙驻足冷笑,往日满是笑意的眼眸,渐渐蓄满冷锐的凌厉:“她受伤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满身的伤都是拜她所赐,我有说过什么吗?”
立在一旁的泗儿闻言,满面皆是震惊与愤怒,她忽然上前两步,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未语先哽住了喉,张了张嘴,只零落带出几个染着哭腔的字:“你、你”
“怎么?还想要我的命?”
程涟笙望向泗儿,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凝月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瞳仁中的墨色如波涛般起伏,静默半晌,她阖了阖眸:“泗儿,将生儿带下去。”
泗儿死死盯着程涟笙,颤着声道:“是。”
大殿
内重新陷入安静,只有二人轻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李凝月凝眸注视着侧身而立的程涟笙,那精致如画的沉静面容上是从未有过的软色。
“涟笙。”
“别叫我!”
盛满了怒意的喝止声在殿内响起。
“为什么要杀我姐姐?为什么?!”
程涟笙侧过身来,乌黑的眼眸中情绪翻涌:“你一次又一次派人杀我,我可以理解,因为你要夺位,从我下手会让事情简单很多。你让哑女下毒害我,我也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毕竟我还能有命活着”停顿片刻,艰涩地从喉间挤出:“可为什么你都到了要逼宫的份上了,还是不肯放姐姐一条生路”
“李凝月你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
程涟笙凝望着眼前的绝美女子,忍耐许久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哪怕一点点”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般,程涟笙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直直插入李凝月的心脏。
李凝月神色惘然地望着她,人影在眼前飘渺晃动,片刻后,她垂下眸子,声音微有些颤抖地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不堪?”
话音刚落,一声冷笑在殿内短促响起:“你想怎么堪?”程涟笙眼底的狂暴情绪一点一点蔓延:“我现在只要想起我曾经喜欢过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就觉得恶心!”
声音决绝,字字穿心,蕴含着残酷的快意。
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在霎那间裂开无数条缝隙,李凝月的脊背几近僵直,极力控住因心间剧痛而不住颤抖的身子。
动了动唇,她道了声:“你走吧。”
程涟笙冷笑出声,果断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殿门。
“噗”
闻殿中传来的声响,程涟笙脚步一顿,下一刻,她却仍是头也不回地跨出了殿门。
鲜血溅洒在龙案之上,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李凝月的身子渐渐瘫软下来,不住颤动的长睫映衬着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她久久凝视着殿门。
一颗晶莹的泪珠忽然自眼角坠落,落在有沧海龙腾刺绣的玄色衣衫上。
转眼,隐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