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

整一个冬季, 宜城都在阴沉的天气与氛围之中。

李凝月登基仅一月有余, 朝臣们已是操心起了她的婚姻大事。

陛下今年二十有三, 算不得年轻，虽是位女子, 不好广纳内庭，却也不能孤单一人。陛下与箫大将军青梅竹马, 婚事本该水到渠成, 然陛下却是迟迟未有表态，自是叫朝臣们困惑不已。

箫凛眼下在朝中独大，与陛下成婚, 宁国恐有江山易主之风险，朝臣们虽不知陛下心意，私底下却也有了几分猜测, 倘若陛下真与箫大将军有了嫌隙，那倒正如他们的意。

不管陛下与箫大将军如何, 这东宫之位还是早定早好。于是, 朝臣们一个个沉不住气地开始上本，奏请陛下早日扩充内庭。

箫凛入御书房时，李凝月正在批阅奏疏, 见他身影, 只抬了抬眼皮，目光又落回到了奏疏上。

自李曦阳驾崩，御书房便不复往日华丽，撤下许多无用的珍品古迹后, 随了它现在的主人，变得简洁大气，可就是因这大气，让御书房充满了清冷之气。

李凝月内息尽失，已是御不得寒，这几日又恰逢化雪，连空气都比往日冷上几分，即便她身披厚重狐裘，神色间仍是有掩不住的虚色。

箫凛入室，并不拘谨，兀自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道：“如今朝中上下皆言陛下不欲与臣成婚，敢问陛下对此有何见解？”

李凝月翻阅着手中奏疏，口中淡淡道：“宣宗丧期未满，朕岂敢思成婚之事。”

箫凛闻言便笑了：“如此，倘若陛下实愿下嫁与臣，那也该为臣言语几句才是。”

“到了该言语之时，朕自然会为将军言语。”李凝月姿态从容，带出口的话语说得毫不犹豫。

箫凛不语，只深深望着她。

这许多年，他不求安逸，不曾娶妻，所行之事，件件为她，只求有一日能收获芳心，一圆他这长达十数载的梦。

助她登帝，为她背负弑君，他为她，没有什么事不可为，然到了此刻，她却仍是不为所动，一步步将他推远。

叫他如何不心寒？

这般过了许久，箫凛缓缓开口：“凝儿，你心中可有我？”

你心里有没有我

李凝月目光一顿，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酸涩难言。

相似的话语，不断在脑中回响。

像是回到了那个桃花纷飞的时刻，那张明媚笑靥近在咫尺之时。

那个无惧冷漠，手心温暖的女子，一次次试图靠近自己的日子。

说不动容，是假的。

说不动心，也是假的。

或许

再也没有或许了。

过了许久，李凝月仍未开口，箫凛忽然间，神色有些烦躁起来。

“凝儿可是在想那女子？”

李凝月抬眸瞥去，见他眸底满是急躁，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箫凛的面色，终是随着她的这句话阴沉了下来。

然不过一个眨眼间，他面上的迷雾却又散了，有笑容显现出来：“陛下虽宣告西洋公主已返故里，而臣却知西洋公主实则入了云国，化身西洋王子，做了云国驸马。”

“那又如何？”李凝月压下心底的种种情绪，维持着神态自若。

见她神色平静，箫凛浓眉一扬，叹息道：“如今这世道的女子也不知怎的了，大把的好男儿不嫁，偏要兴些龙阳断袖之癖，陛下那位王妹，即长

公主殿下，亦是有此癖好，臣实在不明，这女子如何能与男子相比？”

李凝月在他的话语里沉默，甚至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箫凛不屑地冷哼一声，起身道：“陛下乃一国之君，还当多为国本思虑。且不说她已是云国驸马，纵是仍在陛下身边，亦无法为陛下生下个一儿半女。”

“朕已有子嗣。”

箫凛正欲转身离去，听到此言，忽而脚下一顿，眯起的双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怒火：“一个捡来的野种也配做我宁国储君？”

“何人敢说他是野种？”

李凝月目视奏疏，不骄不躁，心绪亦是不泄分毫。

“朕要他入主东宫，他便必是我李氏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