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们来的巨船七年前就已销毁,如今他们要出岛,光造船就花了一个月,两个孩子高兴不得了,上蹿下跳,只以为是要出门游玩,过几日就回来,完全没有理解出岛意味着什么。
临走之前,白竹与零零三给他们送行,平时闲话扯得多,到真正该多说几句的时候却沉默良久。
各自都清楚一别可能就是永远,也因此更不想说些无谓的话,害得零零六喝了整整三坛酒,开船没多久趴在船舷边吐的昏天黑地,晕晕乎乎睡了几日,等他在出船舱,早就瞧不见幻杀岛的影子,水天一色的蓝映入眼帘。
一个月后,黄昏时分,船在青州靠岸,烟波渡口的船飘来荡去,他们的船并不显眼,上岸后,零零六随便找个船夫把船卖了,换了些落脚银两。
青州他们以前倒是来过几次,可如今与记忆中大不相同,他们也是走到哪里便是哪里,毫无目的地可言。
所到之处章弘和章栾两个小家伙都是头一回见,被周遭的一切吸引,左跑右挑,问东问西,他两遭不住,一人抱一个进了附近的一家酒楼。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再乱跑,我就不管你们了!”虽然是一手带大的,但是淘气起来,零零六真想把孩子丢到大海里喂鱼。
落座后才点了几道招牌菜,发现酒楼里的人愈来愈多,后来的人坐不下,就直接站在过道长廊边,他们在二楼,向下一看,正中央一块高台上已经摆好桌椅,桌上清茶飘香,醒木折扇手帕备用,不多时,一端庄老爷走上去,坐下来便获得阵阵喝彩,那老爷穿得十分体面,只是左袖子无力地晃来晃去。
小家伙们小脑袋趴在围栏上努力向下看,零零六随后抓着一个过路人,“大哥,这下面是谁啊?”
过路大哥热情道:“新来的吧,那是独臂宋爷啊,乡里乡亲就爱听他说书!”说完就跑去抢位置了。
零零六来了兴趣,坐近了些去听。
独臂宋爷饮下一杯茶,清好嗓子,便一拍醒木,震得全场鸦雀无声,中气十足开场——
【上回说到段王智擒曹国丈,湘王后愤跳北城门,话说湘王后性情刚烈,听闻曹国丈被抓,跪在段王殿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没能抱住曹家上下,自此终日郁郁寡欢,腹中胎儿夭折后大受刺激,从王宫的城墙一跃而下,哦吼,一命呜呼!】
【再说段王这边,鹣鲽情深敌不过天下变幻,湘王后离世后,段王这么多年再没有选秀纳妃,即使深情至此,段王对付起叛贼来,杀伐果断,就说有这么一个人,名叫颜三,原来在曹国丈手下做事,曹国丈造反后,这小子逃得快,没被抓住,你猜怎么着,他不躲起来好好过日子,反倒又聚集一队人马,打算行刺王上!】
宋爷抿了一口茶,装模作样打开纸扇。
【那日,风和日丽,段王带着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皇城,要去皇陵祭祖,哪知上山半道上,四周忽然飘来大雾,将段王与其他人隔绝开来,段王一看,心中十分吃惊,可是表面上,他还和方才一样,那么平静沉着……】
到这里,零零六便听不下去,“这说书的真是会胡诌。”然后他一个眼色,零零二立即站起身向楼下走去。
两个小家伙倒是听得入迷,等醒木再一响,还不肯回神。
【段王将颜三的尸体挂在城墙上十天十夜,毫不留情,谁知此时京都来了位不速之客,朝堂再起波澜,欲听后事如何,且听宋爷我下回分解!】
一个故事引得章弘对名为“段王”的人无限遐想:“六叔,段王是谁呀?”
零零六赶紧捂住他的嘴,尽可能用对方听得懂的方式解释道:“段王就是段朝的王上,是这里所有人的老大……就和你白叔叔一样,我们都得听他的。”
章弘:“那是白叔叔厉害还是段王厉害呢?”
章栾天真道:“肯定是白叔叔厉害,白叔叔是……是……是族长!”
零零六抚额:“王上在这里是最厉害的,你白叔叔在岛上是最厉害的,不能比!”
孩童才不懂什么能不能比呢!
章弘:“段王可以一个人打倒那么多人,白叔叔肯定没他厉害……”
章栾:“不,白叔叔最厉害!”
“……”
反正吃饱喝足,零零六一把抱起两个家伙,任他们重复谁厉害的对话,慢慢下楼。
从酒楼出来后,他不往大道走,反倒拐进一条小道,小道里,独臂宋爷正被零零二踩在脚下,狼狈至极。
这位说书人所说之事半真半假,可关键人物地点一个不差,说明大有来头,零零二和零零六一听便知,于是打算绑人问话。
零零六:“你那些故事都是从哪听来的?实话实说,不然小心你的狗命!”
“饶命啊好汉,我真的就是一个说书的,饶命啊!”
“再不说实话,小心给你一刀。”零零六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小刀,贴着宋爷的脖颈。
那宋爷吓得直哆嗦,连连道:“我说我说,我以前是颜三的一个手下,跟着他埋过□□……”
“段影山庄的地牢?”
一看对方是懂内幕的人,宋爷激动起来:“是是是!就是那什么山庄的地牢!”
零零六和零零二一听有门路,想拉着宋爷再回酒楼细细说来。
回头一看,两孩子站在巷子口都看傻了……
坏了!
吓着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