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靠在床头，想着白天查尔斯的事情，难以入睡。他只好拿起词汇手册开始背，这样多少能快点产生困意。布莱恩的小学非常优秀，只是布莱恩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件事，略尔得也没有告诉他。他自身也非常好学，总是喜欢有意无意去收纳很多同龄人尚未接触到的东西。

小老虎挠了挠脑袋，都背了十页，仍然没有睡意，反而肚子先饿了起来。他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准备去厨房里找吃的。

厨房在一楼客厅拐角处，他顺着旋转楼梯下去时看到里头有光，心想看来半夜饿肚子的不止他一个。

人们在半夜吃东西的时候总会带有些负罪感，布莱恩也想过这个问题，后来他意识到，冰箱里是有灯的。如果真的不该在晚上吃东西，那冰箱里为什么要有灯呢？于是他豁然开朗，自那天起夜宵就没再停过，并且吃的心安理得。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厨房，当发现里头是查尔斯时，整个人稍微僵了一下。

查尔斯发现了他，主动打招呼道：“这么晚还不睡啊。”

布莱恩皱眉看着他，心想，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怎么还能和自己搭话搭的那么自然。

查尔斯看布莱恩不理自己，将剩下的大孔奶酪塞进嘴里，又从冰箱里拿出来块新的，递到布莱恩面前，问：“吃吗？”

布莱恩看看那块奶酪，不接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查尔斯。

“好吧，我猜到会是这样。”查尔斯耸肩，无所谓道：“布莱恩，你太高傲了。”

布莱恩：“我哪里高傲了？”

“你难道不高傲吗？你很喜欢顶嘴，且得理不饶人，不说到对方哑口无言誓不罢休，由此可见你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感受，只管你自己。你现在的生活的确也就是这样，大家都得惯着你，活的像个尊贵的小少爷。这件事从你进这个家门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甚至第一天吃饭的时候，我们还没见过面，就被爸要求不允许说话。”查尔斯一口气说了很多，缓了缓，“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反正你也只在意你自己。”

布莱恩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我没有。”

“我才不管你有没有，就像你不管我有多难过一样。到底吃不吃？”查尔斯把奶酪拍在桌上问，布莱恩终于接了过来。

“恃宠而骄的小屁孩，”查尔斯出去时与布莱恩擦肩而过，说道：“你的高傲，终有一天会毁了你自己。”

布莱恩揭开奶酪的包装纸，回过头看着查尔斯高大的背影，心情变得很复杂。

查尔斯停了下来，好像早就料到了布莱恩会盯着自己看，回过头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有些痞地笑道：“相信我，我是过来人。”

查尔斯转弯绕进了自己房间，他和威勒兄弟俩的卧室都在一楼右侧走廊的尽头，两扇门正对着。他刚推开门便听到自己弟弟令人不悦地嘲笑：“好一个过来人。”

威勒双臂环胸，斜斜靠在门框上，笑道：“你现在依然很高傲，只不过你自觉得不是而已。”

查尔斯：“你闲得慌是不是？你给我睡你自己的觉去！”

“白天扫墓的时候，你惹他难过了，是我给你擦的屁股、帮你把人哄回来的。而且不止这次，以前的旧账我能给你翻一个晚上你信不？”威勒道，“你也很高傲啊，查尔斯，毕竟是家里的大哥，妈以前最惯着的就是你。出去玩都只带你不带我的，这些你都忘记了吗？”威勒说完转身轻轻带上门，不忘回头说了句“晚安。”

查尔斯咬着下唇，瞪着紧闭的房门。

威勒的话句句在理，所以查尔斯白天才会那么那么生气。

以前最宠他的是海夫人，夫人去世后，他在家里的地位仿佛也跟着一起去世了。略尔得开始逐渐将海夫人的足迹从这个家里抹去，直到今天，他牵着布莱恩的手晃过来时，所有的怒火和委屈才被彻底点燃。

当个成年人真的好累，光是控制情绪就用光了所有力气，还要赚钱变强。查尔斯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他后天一大早还要出勤，带队去尔迈斯瀑雷德刷沙妖，一边锻炼，一边赚钱。

沙妖性情暴戾，一剑捅进去就散开了，本来就已经够难打的了，胆子还小容易溜，有时候没封住退路让它跑进沙漠里可就成大海捞针了。其身上的黄晶沙量非常少，尔迈斯瀑雷德又很远，传送过去很贵。诸如此类种种原因，黄晶沙现在已经被炒上了天价，五小克就能换十大颗完整的土灵原石。

查尔斯的队伍里前阵子拉拢到一名很熟练的贤者，[火属性附加]到武器上后，利用属性克制对付沙妖简直事半功倍。他们每周只会去一次，其他时间基本都各忙各的。一个月仅仅四次，但靠这个他们队每人已经能月入十万了。

查尔斯想了想，又摩擦着拖鞋晃悠到威勒门前敲了敲，说道：“后天一起不？去尔迈斯瀑雷德刷沙妖，我听说你和之前的队伍解约了......”

“几点？”里头传来威勒的声音：“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六点左右起床吧，我会来叫你的，明天准备准备吧。”查尔斯避开了第二个问题。

威勒也没追问，只道：“好。”

清明节连放三天，布莱恩昨天睡得特别晚，本想第二天睡个懒觉的，结果大清早就被楼下吵架的声音给弄醒了。

这是布莱恩第一次感受到略尔得的怒火，那么有爆发力，那么肆无忌惮，仿佛要烧光整片“百花深处”。

与略尔得平时轻声细语的温柔截然相反，他此刻的声线才是属于真正老虎兽人该有的声线，狂妄又愤怒：“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谁能体谅我！！？我爱的两个人都永远离开了我！！你懂吗！！？”

“我他妈怎么知道！！关我屁事啊！！！”查尔斯也吼了回去，可就是感觉差了那么一点气势。

布莱恩的妈妈常年在酒吧工作，楼下吵起来可远远不止这种架势，耍酒疯杀人的可都见识过。于是，布莱恩很淡定地翻了个身，心想你们吵你们的架，我睡我的觉。

“连你妈去世前都没有限制我谈恋爱的自由！！轮得着你小子来管我吗！！！啊！！？”略尔得在楼下大吼，布莱恩只觉得整栋宅子都在跟着颤抖。

“我不许你提她！你没资格提她！！”查尔斯大喊，即刻便噤了声，那声音断的非常不自然，楼底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下布莱恩反而睡不着了，他坐了起来，敏捷地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小跑了出去。这里毕竟不是酒吧，吵架的是他的家人，他在意。

小老虎从二楼望下去，只见威勒站在两人中间劝架，查尔斯捂着一边脸，眼睛红红的，喘息得剧烈。

布莱恩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会上升到扇巴掌的地步，这都算家暴了吧。

略尔得指着查尔斯，似乎也冷静了下来，一字一顿道：“你始终是我儿子，我请你注意下你和我说话的方式。”

查尔斯抬头，瞪着略尔得。

“你已经二十二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要和我签约的队伍能从这里排到西门口。而你呢？你连现在的队伍都是我替你找的，队长的位置也是我给的！查尔斯，我不亏欠你任何东西！”略尔得说完便拂袖而去，玄关大门被摔得震天响。

布莱恩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间，九点多。既然已经起来了，干脆去吃点早饭再睡回笼觉吧，他想。

他轻轻地下楼，余光瞥见查尔斯推开了威勒，冲回了自己房间，紧接着“碰！”的一声巨响，又是摔门。

门为什么这么惨，布莱恩心想。

“布莱恩。”威勒叫住了他。

“哥哥早上好，我吃点早饭。”布莱恩回过头，朝威勒笑笑。他注意到威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慌张无措，像是难以启齿。他看了会儿便懂了，威勒这是要寻求自己的帮助。

“我们明天，要去尔迈斯瀑雷德刷怪，你一起去吗？”威勒问道。

客厅陷入沉默，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

几秒后，威勒先没沉住气，说道：“一起去吧，见识下魔物的世界吧。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好啊。”布莱恩点头。

威勒看了眼查尔斯的房门，意味深长的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要去趟主城区，换个好点的武器，你要一起去逛逛吗？”

布莱恩：“主城区？”他只听说过市中心，那是他上学的地方，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主城区在哪儿。

“嗯，说通俗点就是冒险家的专区，在市区的正中间，普通人进不去的。”威勒解释道。

布莱恩想了想，说：“唔...我挺想去的，但是我还想再睡会儿...”

威勒笑了，说：“那就下午再去，你吃了早饭再睡会儿吧，我依你。”

布莱恩吃完早饭便回去躺着了，一直睡到十二点多才起来，脸都睡肿了，看着更加像个小小孩。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威勒说普通人不能进主城区，不禁有些担忧，猜想自己可能会被拦在外面。

他读过关于冒险家的许多书籍，拥有魔力、能成为冒险家的人群被称之为神裔，哪怕是非常厉害的神裔，通常也要到十二三岁，第一次发育的时候才能彰显出来。自己才八岁，又长的像个三四岁的小虎崽，想混进去怕是不太现实。

不过他相信威勒，既然他说了要带自己去，那就一定能。

威勒给布莱恩换了身衣服，看起来像中世纪穿越来的小孩。

“你们不在家吃中饭吗？”略尔得问。

“嗯，我带他出去吃，顺便去主城区逛一逛，买点东西。”威勒顺带一提道：“明天我们要带他去刷怪。”

略尔得蹙眉想了想，回房拿了张卡出来，揣进布莱恩兜里说：“布莱恩，爸爸跟你说，你在家怎么闹怎么折腾都没关系，爸爸在，爸爸能保护你。但是出去了，就不要去跟别人闹跟别人吵，爸爸不在你身边，如果起冲突了，我保护不了你。”

布莱恩想了想，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威勒笑道：“没事，爸，我也能保护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