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兰惊得都忘了推开苑一萤:“你真是苑司年的儿子吗?”
“闲话少叙。”元晦等得烦了,一把扯开苑一萤,让他靠墙站直,“休得多言,苑公子,我且问你――你说你只记得自己回屋中休息,醒来时被绑在马厩中。那么从回屋到醒来,隔了多久?”
苑一萤犹豫良久:“那天我太累,几乎一躺下就睡熟……一宿?”见元晦眉头皱起来,他忙补充道:“我醒来时天还没亮,卯时卯时,我觉得是卯时。”
元晦叹口气,接着问:“那你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或可疑之物吗?”
苑一萤想一想,迟疑着问道:“真的有这种事吗?扰人神志制造幻术什么的……”
“江湖之大,什么奇事没有?”一旁非兰阴恻恻道,“南疆苗疆蛊术,西域鬼山摄魂,东海半死不活微云观。这种邪门之事层出不穷,我们只想知道,你被哪一个盯上了。”
“啊!那我肚子里不会有虫子吧!”苑一莹激动起来,害怕地拍着自己的肚子,“就是小时候师兄讲的,血红色的毒虫,长着几个吸盘和巨大的口器……”
他说到一半,发现这次连非兰都冷眼瞪着他,只得讪讪地闭嘴,老老实实回答元晦问题:“我从华山出来,一路躲在运货马车车厢中到的终南山,然后就在终南山中迷了一天一夜的路,直到被天都阁出来巡山的人带回去。真的没见过什么别的人。”
元晦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有点失望。他看向非兰,非兰安慰道:“没关系,懂这种异术之人怎会轻易让旁人察觉?”
“哦对,我想起来,”苑一莹拍着脑袋,“在终南山迷路时见一位樵夫,向他问路讨水来着――这也算吗?”
“你问了路,还喝了他的水?”非兰思索片刻,“你向他要的还是樵夫主动给你的?”
“……好像是他主动给我的。”
元晦凉凉道:“他迷路在深山里,终南山这般大,偏生遇见一个跑至深山中去砍柴的樵夫,也算得上福缘深厚。”
苑一萤在微弱的光线影映下脸仿佛都青了:“他给我的水里有虫子吗?”
元晦不为所动斜他一眼,接着问:“那水可有异样?什么水,井水吗?”
苑一萤紧张地攥住自己的头发,苦着脸问道:“什么方面的异样?难道是有没有虫子的口感?”
“别再提虫子了!”元晦忍无可忍,斥道。
少年觉得这大哥实在是凶神恶煞,只得小心翼翼道:“那水特别凉,所以喝起来十分舒爽,就是有点噎人,这……算不妥之处吗?”
元晦怜悯地看着他,向非兰挥挥手,就要把后窗打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孩子完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别!大哥!”苑一萤立刻冲过去搂住元晦的腰,“您再问,问什么我都直言不讳!”
非兰劝道:“怎么说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这样蒙受不白之冤我也是于心不忍,兄弟,就算看为兄薄面,帮他一把吧。”
苑一萤在旁点头如捣蒜,可怜兮兮地看着元晦。
“好,那我再问你,”元晦叹口气,觉得红脸白脸唱得差不多了,走回来坐下,“讲一讲你母亲的那枚骨簪,为什么长成那副模样?定然有个故事吧。”
“……你问这做什么?”苑一萤奇道。
元晦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只管说就是。”
苑一萤没说话,后退两步,上下打量元晦一番:“你要是不说清楚,这不就是在套我的话吗?”
见苑一萤起了疑,本以为这孩子心直口快,年幼无知无甚城府,应该蛮好骗。没想到在这种危急存亡之秋还能有此一问。可见顽劣归顽劣,顽劣之子又不等同于愚笨之人,这道理一想就通,可能是因为这些天和冉出尘相处得久,歪曲了两人的判断力。
非兰只好开口解释:“没看见闻翕根本不信吗?哪里的簪子长成这样?害阁主的人选择在你身上做手脚,可天都阁一百单八件兵器样样俱全,怎么就非要拿这么短的物件?目前局势复杂,我们总要从凶手行此事目的说起。倒底是为了刺杀老阁主,还是为了陷害华山,还是为挑起两派相争?如今线索皆无,只能从这乱七八糟的簪子入手。”
这番理论逻辑太过强大,就连元晦都深觉有理。
苑一萤被说得懵了,呆呆地“唔”了一声,若有所解地点点头:“这样喔……那个簪子,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几年前父亲整理母亲遗物时找到的,见这东西比较不起眼,大师兄就拿给了我。从没见我娘拿出来过,可能不是簪子吧,只知道是骨头做的。”
苑一萤母亲死于十年前正散两派围剿黑衣人的大战中,当时苑一萤年仅四岁,什么都不记得倒也正常――来时非兰已经和元晦说过苑一萤母亲。所谓苍生涂涂,天下寥寥,无论天灾人祸还是妻离子散,这世上自古来最不缺的就是伤心事。
元晦接着问:“令堂嫁与苑掌门之前也是江湖人?”
苑一萤点着头,谈到母亲整个人都明媚起来:“她是哪里人倒不知道,只是我娘不太会使剑,但是近身战厉害得紧。听旁人说论短兵器,我爹都敌不过她。所以我想我娘之前可能是行走天下的江湖散人,说不定还很厉害呢!”
元晦拍拍他,总觉得利用这孩子幼年丧母来套取线索总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象征性赞一句“幼时常听师父称赞令堂女中豪杰”,便不想再欺骗这孩子的感情。主要是想来也再问不出什么,于是冲非兰使个眼色,想要趁着夜色快些回去。
非兰了然地站起身,对苑一萤道:“我们走了,清者自清,放心吧,我们都不信你有这能耐。”苑一萤“哦”了一声,闷声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觉得我没有本事,才相信我的清白。”
非兰拍着他的头笑,安慰道:“唉……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话音未落,苑司年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咕咚”一声,脸朝下栽了下去。头磕在凳子木腿上,头骨木头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整个人却全无反应,猝死般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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