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非兰站在屋顶提醒道,“……虫子?”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元晦还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本就紧绷的面色更加凝重几分。他下意识看向苑一萤的双眼,企图看出什么明显的疯魔之色,也好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三人为其作保并非信口开河。
但下一刻苑一萤便泄愤般揪起两个天都弟子,怒喝一声把这两个人冲着青石阶用力砸去。立时栏杆和上面挂的风灯一起被砸得稀碎,院中失去了唯一的灯火,月落星沉,地上的人什么都分辨不出。元晦才疏学浅,实战经验少得可怜,又哪里懂什么听声辨位?一时间只听得天都弟子的惨叫声满院都是,不绝于耳,苑一萤的声音倒一点都分辨不出了。
直到迎面扑来明显的破空风声,他这才绷紧全身的神经,闪身躲开迎面一击,脚下一点旋到对方身后,已然拔剑出鞘,然后不管不顾冲身后就是一记霸道的横削。也不知对方怎样招架,长剑同骨肉相撞,竟发出金石之音。元晦力量不及他,被弹开丈余。堪堪稳住身形后又被铺天盖地的掌风笼罩其中。
断水剑法本就凶险,长于强攻而不善防守,以攻为守向来是断水派的传统。尤其是元晦这般的年轻人,剑招还做不到收放自如,因此一遇这般四面楚歌的困境,为突围而出,手中不知不觉便使出了杀招。
两人又摸索着硬碰硬了十余招,就在元晦以为大家就要同归于尽之时,突然自己的剑被一股大力震飞出去,而对面的苑一萤也被人制住,闷吭一声再次头朝下栽在地上,就此再没爬起来——分辨不出是被人打的还是他自己晕的。
元晦眯起眼睛,捏着被震麻的虎口,勉强从模糊的身形上辨认出来者是谁时,心里不由得暗自叫苦。
千算万算没想到苑一萤会来这么一出,最终还是惊动了最棘手之人。
“你怎么在这里?”黑暗中苑司年的声音传来。
元晦本就因为擅闯别院心虚得厉害,没有正面回答苑司年,“多谢苑掌门出手相助……苑公子此番情景,想必就是如白日里所猜测那般,您看应当如何?”
这时院中喧闹声想必已经传到闻翕耳中,远处山路阶梯上天都弟子擎着火把急急往这边赶,三名华山弟子也纷纷拢着不整的衣襟,秉着烛台给自家掌门照明。
“你怎么在这里?”苑司年又问一遍,语气并无任何改变,但可能是问了两遍的原故,对方气势更甚,将元晦即将出口的瞎话哽在喉头。
元晦四下寻一圈非兰无果,严重怀疑这人见势不妙自己先溜了。他豁出去一般看向苑司年,摆出一个和他一般无二的死人脸,道:“我是为苑公子而来,为的是验证我们的猜测。大家都是为了正散两派的和睦,苑掌门不必多想。”
苑司年沉下脸来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再说话,蹲下身去查看苑一萤的情况。
元晦心中七上八下,十分清楚苑司年只因有儿子要顾,才不会被他这样打发。只得沉默地站在这对父子身后,一面眼见着打着火把的天都弟子风风火火近前,一面寻找非兰的身影。
苑一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苑司年唤声“一萤”,但这孩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元晦咽口唾沫,紧张得手心都是冷汗,生怕他真有什么不测,为如今的局面乱上加乱。
待苑司年把他翻过身来时,苑一萤咂了咂嘴,发出几声轻微的鼾声。
元晦:“……”
苑掌门难掩尴尬地咳了一声,吩咐弟子将苑一萤抬进屋去,这才回过身想起来和元晦正常交流,“你们怎么会动起手来?”
元晦长话短说,隐去了非兰,挑挑拣拣半真半假地将方才的惊险过程复述一遍。说到苑一萤突然失去神志暴起伤人时,元晦停下来瞟一眼苑司年神情,却见对方只是眉头紧锁,并看不出除了忧心之外有什么别的情绪。
他正要接着讲下去,天都弟子已经冲进了院子,乱哄哄的脚步声伴着闻翕高声发号施令,居然还夹杂着出尘一路逼近的关切呼喊,演得就仿佛真的毫不知情一般――可能是心理作用,让元晦欣慰之余,还听出了迷离的装腔作势之感。
“元晦!”出尘拽住他的衣袖,“你没有受伤吧,巡夜弟子说苑公子发疯,你和他动了手?”苑司年因为出尘的用词眉头皱得更紧,不满地放弃追问,转身迎向赶来的闻翕。
“见到非兰没?”元晦问他。
出尘摇头:“他一直没回来啊。”
元晦看了一眼当下情况,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二人不知道非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想在这里等他们出来,但又怕碰到苑司年。商量片刻只好先回房,还可以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