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江守成就像知道他想的一样,继续道:“我知道买卖人口犯法,可谁让她正好碰上了呢,现在管得都不严,更不要说十几年前了。再说老子对她那么好,哪样不迁就着她,她竟然他妈的跑了?!你知道吗?从你被送回来的那天起,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想到那个贱人,老子恨不得能把这双眼睛给挖下来。”
明明现在天气热得要命,江铭坐在自己家地板上,却生生的打了个寒噤,他知道江守成厌恶他,可是没想到竟然厌恶到这种地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守成说的话更让他心惊胆战:“我前段在赌场欠了十万,还有三天的期限,那帮孙子说要是还不上就卸掉老子一只胳膊,你不是打了好多工吗?该有些存款的吧?拿来。”
十万块简直就是惊天了的数字,江铭哪有这么多钱,更何况从这个学期开始他每天中午的活也辞了,就算没辞也没有这么多啊,他现在全部的前也就五六千,还是要留着高三时候用的。
“现在没有,等我上了大学工作就有钱了……”
还没等他说完,江守成就忍不住了:“不行,太久了,我根本等不了了,江铭,你说你怎么不是个女孩,如果是个女孩,说不定还能有点别的用处,可你偏偏是个男孩,不过也行,你也可以去卖,就卖个肾吧,卖个肾大概就够了,说不定还会有剩余。”
然后在烟雾缭绕里审视着江铭,好像在看着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江铭被那刀子一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冷,今天江守成说的话是他活了这十几年来最多的一次,也是最最残忍的一次。
他心里绝望地想:不如我一头撞死算了,死了就好了,就挨一下疼,以后就再也不疼了。
还有一个月,就是江铭十七周岁的生日了,同龄人还在象牙塔里没有体会过成年人世界里的冷漠残忍,他却将所有的苦挨个儿尝了个遍。
他还没真正活到成年,就先想到了死为解脱。
就在这时,传来几声门板叮咚的声音,有人敲门。
江守成瞬间从沙发上坐起来,他以为是那些讨债的人来了。
走到江铭身边,小声地却残忍地说:“我躲一躲,你去开门,要说错话,你是我儿子,也得跟着倒霉!”
然后打开一间屋子锁上了门。
真是可笑,这个男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知道自己是他儿子,敲门声还在,一下一下的非常有耐心。
江铭忍着背上的疼从地板上起来,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门口站着的不是江铭想象中凶神恶煞的讨债人,而是谢衍。
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些:“有事吗?”
“班主任让我把作业带给你。”谢衍说。
“谢谢。”
“哦,程老师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尽快。”
“嗯。”
两人一时无话,可谢衍还是站在门口不走。
“还有什么事吗?”
江铭有些紧张着急,江守成还在房间里,他怕万一他出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虽然自己和谢衍算是比较熟悉了,但两个人还只是一起做做作业罢了,他不想让谢衍知道他混乱不堪的事情。
江铭骨子里是个很要强的人,大概是因为私下里知道自己事事都比同龄人低一等,所以他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就逼着他处处比别人努力,只为了表面看起来还是和一个普通的学生是一样的。
“程老师让你回学校补假条。”谢衍睁眼说瞎话。
江铭愣了一下,明明下午回来的时候程老师没说什么假条的事啊,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谢衍这是在叫他一起出去。
江铭会意后故意声音大一些说:“行啊,那我马上跟你回一趟学校找程老师补假条,我跟我爸说一声。”
谢衍点了点头,然后江铭走到刚刚江守成进去的那间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说道:“爸,我去一趟学校,要补假条。”
屋里没有人回应,江铭又敲了敲,还是没有人,门又被从里面锁上了,江铭只好作罢,走到门口说:“走吧。”
然后关上门两人一起下楼,走到离他家住的那栋楼几米远的地方,这是年代很久的小区,每栋只有三层。
他抬头看了一下他们家在二楼的位置,那间房子窗户大开,恐怕江守成刚进房间的时候就跳窗走了吧。
如果刚才敲门的真是那些来要债的呢?那怎么办?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应付那些人?做父亲的在外面欠了债,然后自己跑了,留下亲生儿子一个人面对债主?
江铭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但根本无济于事,因为摆在眼前的是事关到人身的大事,他要想怎么才能凑够十万,怎么才能不被卖肾。
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的少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那双眼睛里满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