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雪,山里一连几日封了路。
顾瑞枝一起床,就见外面的草庐被大雪压塌了。这草庐下面放的是药材,入冬新近采回来的,尚未晒干处理,屋顶倒了难免将其压坏。
顾瑞枝穿上衣服,抖抖索索的跑到雪地里,准备将药材拖出来。他身单力薄,风又大雪又急,好几次被吹倒在地上。独自一人忙活半天,堪堪将那屋顶掀起一角,扒开干草,从雪堆里面拖出个压变形的筐子。
这里面全都是药材,顾瑞枝不敢有丝毫懈怠,将筐子一路拖回了屋里。
下午雪更大了,天空乌云滚滚,天色阴沉,狂风卷着大雪翻腾呼啸,将那倒塌的草庐彻底掩埋,连翻开来的干草也寻不见。
顾瑞枝往外踉跄走了几步,随后被大雪逼回了屋里,守着窗户担忧不已。师傅怎么还不回来?已经下山十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无。当初说了快去快回,如今消失无踪,这不像是他老人家的风格。
山中日子寂静,独自一人,越发显得凄冷漫长。
深夜狂风依然呼啸不已,呜呜咽咽,似山魂哀泣。寒意从门窗缝隙一点点渗透进来,地面积聚水汽,屋内一灯如豆,黄光摇曳。安静片刻,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砰砰砰!接着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
顾瑞枝缩在被窝里,呆了片刻,爬起来开门一看,正是许久未归的师傅。
背上还背了一个人!
两人头顶覆盖着白雪,衣衫破旧,浑身弥漫着血腥气。
顾瑞枝围在边上不知道怎么办,莘十炎喘息着说:“快把这孩子弄进去,他不行了。”
顾瑞枝赶忙照办,小小的身体背起另一个人,把他放在床上。这人面孔脏污,衣服穿的颇厚,但是掩盖不住满身浓重的鲜血,背上披了一件皮毛披风,几乎被血染透了,冻得又黑又硬,被顾瑞枝一把扯了下来。
半柱香后,莘十炎终于恢复过来,凑在炉边哆哆嗦嗦的烤火取暖,一边端着瓷碗喝徒弟给自己熬好的姜汤。
他几天没有进食,饶是平时修身养体,仍然觉得抵抗不住。
何况这名孩子。
莘十炎叹了口气,叫徒儿给床上的人喂些姜汤下去。
顾瑞枝答应一声,又是照办,可这人紧抿着唇,牙关咬紧,汤水一点都灌不进去。
顾瑞枝错愕的问道:“师傅,这人是不是要死了?”
莘十炎看向床上,“喝不进就算了吧,你把我的针箱拿来,一会我给他扎几枚针,或许能活下来。”
一生研习医药,治病救人无数,这孩子究竟能否活下来,他不敢打包票。
顾瑞枝将针箱打开,要用到的银针放在火上稍作烤炙,随后掀开了病人的衣衫。由于衣服浸透了血,掀开的时候甚至能听到皮肉剥离的声音。听得他牙齿发酸,也不敢再看,闭着眼睛硬是把衣领撕了。莘十炎很快过来,取银针封了胸膛腹部几处大穴,叫血不再流,然后让徒弟把病人衣服全都脱掉,露出苍白斑驳的躯体,准备全身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