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和欺诈是一切罪恶之母。——摘
车里，电台正在播早高峰路况信息，音量适中。恍惚间让叶煊有种回到高三的错觉，他在每天去学校的车里听着类似的声音打盹的场景，历历在目。
然而那已经是十年前了。
“早上好。”秦觅等叶煊系好安全带才发动了车，熟练地开出小区。
过了半晌叶煊才把这口气理顺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说我来接7幢2单元的叶副支队长，门卫一边叫我警察同志，一边就让我进来了。昨晚看到你进2单元，等到现在都不见人下楼，还以为看错了。”秦觅说完莞尔一笑，看样子非常自信没看错。
叶煊：……
秦觅看了一眼叶煊拿着的全麦吐司面包：“作为医生，我建议你早餐应该摄入一些维生素，只吃面包对……”
叶煊觉得头有点疼，三下五除二把土司往嘴里塞，冒着被噎死的风险说：“我上班要迟到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在不违规的前提下来个速度与激情比较好，吃早餐什么的就省了吧，人民警察不吃那玩意儿，这叫充饥。”
“不会让你迟到的。”秦觅说完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递过来一盒酸奶。
“哎我说你……”叶煊看着他就想骂，但考虑到还坐在人家车里，仰仗着人家的“速度与激情”，只得改口，“你不用上班吗秦医生？”
“今天不用。”秦觅说着摇了摇手里的酸奶，“医生是排班制度，你应该知道。”
叶煊看了一眼酸奶，接了过来，低声嘟哝一句：“为什么又是草莓味……”
心里却已经变成了视频网站的弹幕：什么情况这是？又是接送上下班又是送酸奶吃早餐的，想干什么？我退隐江湖多年，不会是一不小心招惹了哪位情场高手吧？可这前后态度差距也差太多了……难不成昨天在市局突然目睹我杀伐决断的刑侦过程，被我的魅力征服了？
看了一眼安静开车的驾驶员：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他大舅，他二舅……”
叶煊接起电话就听吴一用说：“老大，你人在哪？我就差没上市局房顶掀瓦找人了，车在人不在，还是说你掉茅坑里等着我去捞？”
“还在路上。”
“那你车怎么……你昨晚背着我去喝酒了？不仗义啊！”吴一用单方面认为，大概也只有“严查酒驾”才能让叶煊把雅马哈扔在市局。
叶煊带着一脸的一言难尽勉强抿了一口酸奶，说：“有事说事，没事退朝。查我的岗你还不够格。”
“昨晚不是说找嫌疑人吗？安排上了，我等着你去剧组呢。”
“五分钟就到。”叶煊说，“叫上周文，女明星都事多，有女刑警在方便点。”
“收到！”
叶煊刚挂断电话，秦觅就说：“昨晚你说暂时没有列入考虑的嫌疑人，是因为有一点没想通，是找不到符合与死者是这样人际关系条件的人吗？”
“嗯？”叶煊一怔。
“不是吗？”秦觅也有些惊讶，好像没料到自己猜错了。
叶煊却好像想到什么，张口就开始自言自语：“如果是事先约了人嗑药，通讯方面却没有任何记录，难道经纪人说谎？他最后那通电话里不是在说无关紧要的话？可监控记录没拍到卫男进出，缺少物证，先把人拘了有点麻烦……还是说他们事先见面约好那个时间见面，所以不需要再联络？蒋恬的人际关系不复杂，与父母关系也不好，会是谁半夜约她见面？又亲密到一起溜冰，又生疏到需要化妆，最后翻脸杀人……是什么关系呢……如果能在剧组进一步了解蒋恬的人际关系，能锁定嫌疑人吗？”
车停下，“到了。”
车一晃才把叶煊猛地晃回神，见秦觅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我刚才说了什么？”他眨巴眨巴眼睛。
“你刚才说有人和蒋恬约好嗑，嗯，吸毒，然后……”
那个词从秦觅说出来的时候，叶煊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坐在电脑前写检查的惨状，摆摆手示意秦觅不必再说下去。以叶煊的专业素养来说，他从没犯过这样的错——在一个不安全环境下把自己的思路口述出来。作为刑侦人员，这简直是大忌。
他想：这小小一辆私人轿车，难道让我觉得是安全环境？
“我要怎么才能让你失忆？”叶煊认真问道。
秦觅说：“我不会说出去。”顿了一下，“不过你可能不会放心口头保证，所以我提一个你能做到的要求作为交换，彼此牵制也许你会放心些？”
“说来听听。”
叶煊心想：该不会他家里人有人犯了事要我开后门吧？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最后得出结论：我昨晚就不该上这辆破车！
“不知道你带着我一起去剧组调查走访会不会违反规定？”
没想到是这个剧本，叶煊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为什么？”
“你们口头询问的过程对我想研究的心理学领域有帮助，很巧，我对心里侧写有点兴趣。”秦觅倒是很坦然，“而且我和死者毕竟有关系，能出一点力也算是弥补吧。如果我能早一点发觉她的心理状况，或许她就不会死。”
“不是因为你是凶手，想借机探听消息？”
秦觅做出困惑的表情，“昨晚难道不是刑侦队副支队长亲自给我排除的嫌疑？小区监控里没有拍到我，且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需要的话我可以一字不漏再复述一遍审讯室里的话。”
“我有个疑问。”
秦觅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怎么知道我旁听了？”叶煊道，“你有透视眼？还是说我们审讯室的单面镜已经失去了作用？”
“他们在一开始问我个人信息的时候出现了较长时间的停顿，不正常。毕竟我回答就职单位的时候不需要刑警思考十几秒。只能说明耳机里传来了对面房间里上级的指示，且是他们没料到的。不过我猜你应该不会介入审讯，所以应该是那个时候你进去了，打断了他们的流程？”
听完后叶煊觉得还是有必要检查一下单面镜，因为秦觅简直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还是说，心理学真有那么玄乎？
“那我可以随行了？”
叶煊略作思考后：“害我写检查就把你碎尸扔进后备箱拉到荒郊野岭抛尸，五十年后都不会有人发现那种。”开门下车后飘了一句进来，“一个外科副主任研究什么犯罪心理侧写，什么鬼理由。”
由于各种不可言说的原因，最后去剧组进行走访调查的人变成了刑侦队叶巡、周文、王浩宇和社会无关人士秦觅。而且开的是秦觅的车。
周文坐在后排，视线一直定在驾驶员秦觅的背上。
“小周小王，这位是第三人民医院的……受害人蒋恬的心理咨询师，秦觅。协助办案，跟我们走一趟。”叶煊说，“后面坐的女士是我局局花，呃，警队之花，周文。小胖子叫王浩宇，今年刚转正。打个招呼吧朋友们？”
“秦医生你好。”王浩宇讪讪笑了一下。
秦觅从后视镜冲两人分别眼神示意，然后看着王浩宇：“昨晚我好像和你有过一面之缘。”
“是的，我记得你。你和副队一起慌慌张张从卫生间出来。”王浩宇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周文盯得说不下去了，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是真的，好多人都看见了，我没胡说……”
叶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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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在郊外拍摄，路上不堵，到了以后却在飘小雨，一行四人都坐在车里不动，等着剧组的人过来招呼。
“市局的警察同志吗？”老远就见到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往这边走，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把脸挡住。
“导演。”周文像是早料到有人会问且记不住人名，说了也白说，遂只言简意赅说了职位。叶煊应声拉开车门，其他人也跟着陆续下车。
许导演笑眯眯迎上来，却见到穿警服的一男一女板着脸，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架势，当即怔了怔。转而却见后面走出来另一个男的，便服，脸上带着笑容，五官长得那叫一个上镜，身材匀称健美，堪称“盘儿亮条儿顺”。要不是因为素面朝天，连他也差点以为是剧组斥巨资请了“流量偶像”来做特约演员。
直到人走到近前把公安局证件往眼前一横，导演才反应过来：这案子居然劳动了副支队长？
“警察同志，你们好，你们好，在下姓许，从事文艺工作，不才，导演。”
叶煊半低着头避开毛毛雨，脸上笑着，看上去十分亲和：“许导演辛苦，我们就是走走程序，进行问话，你们该干嘛干嘛，不耽误，找个人带带路、认认人就行。”
“好的好的，我已经交代了，全组一定配合各位工作！”导演忙点头，递了烟过来，“几位同志？”
“这几天嗓子不舒服，谢谢。”
秦觅的视线在烟上短暂停留，随后转到叶煊挂着堪称“和气”的笑容上，再次见识到这位长袖善舞的支队长的本事。
“那边干嘛呢？”叶煊扬了扬下巴。
不远处聚集了很多人，五六张长方形桌子首尾相接，摆成一条，上面放了各种食物烟酒，中间是个香炉。一些人撑着伞，一些人裹着军大衣挡雨，陆续有人上去上香。
“这不是蒋恬出了事，剧组遇到这种事多少还是觉得有点晦气，所以祭天拜一拜，希望她无牵无挂去，保佑我们剧组后面……”许导演正说着就被打断了，一把伞伸了过来挡在叶煊头顶。
叶煊很自然地伸手去接伞，“你继续说。”
可那个人却没松手。
又拉扯了一下，叶煊觉得这人有点轴，回头刚想怼，却没想到撑伞的人是秦觅，顿时松了手，“你……这么点儿雨，我不用撑伞，自己用吧。”
“淋雨不但会生病，还会秃顶。”秦觅说。
叶煊：……
许导演干干笑了两声，“有道理，有道理，你们年轻没这个烦恼，还是防患于未然好啊！”顿了一下觉得气氛不太对，“那几位先去车里躲躲雨？等那边结束了我就让相关的人过去接受询问，这样安排没问题吧警察同志？”
“可以，麻烦了。”周文回。
几人跟着导演朝一辆房车走，这荒郊野外路也不太好走，脚下都是稀泥，剧组用砖块勉强垫了一条小路出来。叶煊和秦觅撑着一把伞走在最后面，由于两人都是一米八往上走的身高，一把伞，一条小路，到底有些拥挤，走几步就撞一下肩、蹭一下手臂。步伐不统一导致两人的步调始终不在一个频率，所以走起来实在很别扭。
“哎不用挡了，死不了！”叶煊忍无可忍往旁边撤了一步，大半个身子在雨里。
伞立刻追着他过去，于是换成撑伞的人半边身子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