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还能听见法元的声音，“自作聪明，活该！”

法元不管了。

师兄们赶过来，垂下绳子把法宝给拉了上去。

“谢谢师兄。”

法元回来，总是要讲他出去化缘遇见的各种事，让徒弟们开开眼。法宝还是搬小板凳坐在前面，精彩内容不容错过。

“知道师傅为什么每次化缘，都能有这么多的收获？这次我不妨传点经验给你们，我们修佛之人，别的本事可以没有，吹牛皮的本事那是坚决不能没有的。不然口粮从哪里来，你以为那些施主们就真的愿意把饭给我们吃？不不不，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你心里要明白，他们要的是什么？有很多东西，对我们佛弟子来说，那是身外之物，是要放下的，是不能执着的，但对凡人很重要的，说起来，可概括为两个字‘钱色’，钱是指财富，色是指美人。除此之外，便是求长寿，光有钱不能享用，光有美人不能消受，那是人间憾事，唯有一个健康又长寿的身体，又有这之外的东西，他们才能心悦诚服。所以出去化缘，要会吹牛，只要你对施主们说‘无量寿佛’，他们便会欢喜。你要说恭喜发财，封妻荫子，他们就能高兴的飞上天，一顿饭就混着了，但你不能老是在一家吃，时间长了，牛皮吹破了，那就是坏和尚了，是个骗子，是个神棍。所以我们和尚，向来是云游四方，这里吹吹牛皮，那里吹吹牛皮，都能吃上一点儿，混个人缘熟。”

已经有弟子在记小抄了。

法宝恨自己来的匆忙，没有带笔记本。

“这第二件重要事，便是万一被人给识破了，你就得有几把子的力气，可以逃跑。逃跑的时候，记得把身外之物给扔了，否则的话，容易被人抓到。做和尚，除了光头之外，就是要有想法，时刻想着‘脱俗’二字，比如说，有人为了一点点钱财争个你死我活，俗了，我们佛家普度大众，在自己吃饱之后，也想着供养别人，这就是脱俗。彼此之间，为了一碗豆腐脑起了争执，俗了。我们自己吃一半，给别人留一半，这就是脱俗。当然，如果别人说不吃，那你可以全吃了。这就是供养别人的善意，成全他人的美名。”

法元讲经，向来不从那些深奥的经文里入手，往往从现实中遇见的各种事上取材，可谓：通俗易懂。

“真正的佛法，没有什么办法教你，想明白了，你就成佛，想不明白，你就是俗人一个。成佛的道路，就是脱俗的道路。是否能成为绝顶和尚，就看你的脑袋里放的是什么样的想法了。好了，我说完了，是不是该给我上杯茶，供养一下了。”

法宝赶紧奉上，“师傅辛苦了。”

“嗯。”法元喝着竹筒里的清水，干净甜美，不愧是小果子的供养，做师傅的喝的是身心大畅。“小果子啊。”

“嗯？”

“师傅这次出去，给你化到了一匹布，又有好心的裁缝施主给你做了几件僧衣，你待会儿去我包袱里拿了来。”

“师傅，又不是过年过节的，为什么要穿新衣服？”

“因为你长大了，等过完生日就该下山历练去了，师傅我呢，也要告别因果寺，去四方路上寻找人生的方向。”

“师傅，你要我走？让我到哪里去？”法宝伤心了，眼睛湿润着。

可怜法元头顶一片毛毛细雨。

就算被雨给淋着，法元也要保持一派高僧的作风，‘见而不见’，他不管水是不是从他的光头上流下来，说道：“我们佛弟子，四海为家，你到哪里去，都是一样的，都是在自家院子里。”

“可是那里没有师傅，没有师兄，有你们的地方，才是家。”

法元听了很是感动，他吸一吸鼻子。还是得下足狠心，“师傅知道你的意思，你只要把我们放在心里，我们就会在哪里了，又何必计较是在你身边，还是不在你身边？鸟长大了，尚且要离开家，飞向更宽广的天空，何况是你这样大一个人。”

法元唏嘘。

“好吧。”法宝怏怏不乐。

“小果子，为一点事开心或者不开心，是凡人该有的表现，却不是我们佛弟子该做的。你不小心，又俗了。”

“是，我明白。”

当晚，法宝去法元那里取了几套新僧衣，她借着油灯展开来看，是用丝绸做的好衣裳，又软又滑，想不到凡人竟然都穿的这样好。她将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包袱里。

第二天，师兄们给法宝做了绿豆糕庆生。又做了许多在路上吃的干粮。法元又再三嘱咐了几句，“外头不比家里，在外切记小心，凡人心思诡诈，你要时刻留心，不要轻信，不要上当受骗。每日里都要温习经书，不要荒废。做人要有礼貌，还有，把我这个紫金钵带去，要是饿了，化缘吃，要是渴了，打水喝，要是活不下去，卖钱也行。”法元又开始感伤起来，“要心怀慈悲，懂吗？要有礼貌，要有救济众生之心，哪怕他们愚不可及。”

法元嘱咐了许多句，法宝都一一记在心里。

“好了，你可以走了？”

“我现在就走？”

“不然呢？你还想待在寺庙里白吃白喝多少时候，快走，快走！”法元十分嫌弃的忙忙挥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