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在睡梦中,却被母亲给叫醒了,满屋子爬满的火焰将他二人包裹住,烤的人面皮发麻。
屋外便是几千圣上钦点的精兵,派来剿灭这个隐蔽的异瞳人村落的。
他们将整个村落都点了火,一等那屋内的人受不了火跑出,便立刻杀死,即使是强忍不出,也要被烧死在那屋内。
屋外尖叫声不绝于耳。
母亲在这个时刻却无比镇定,家里只有年幼的儿子,眼前的绝境激起了她最强大的保护幼子活下来的本能。
她把被褥打湿,裹在两人身上,便一把抱起他往厨房走。
厨房那里有一扇正对村庄后那条河流的窗,如果他们能避过那些精兵,藏入河流中,说不定能够逃过一劫。
那木质的窗框被人用木条多钉了几层,便是要防止有人从那地方出来,那窗框正燃烧着,火焰炽热地要让人留下泪来。
母亲抱着他,裹着那湿被褥奋力地用肩膀去撞那窗框。
每一次撞击都让怀里的旷予感到一阵眩晕。
砰——
一下——
砰——
两下——
砰——
三下——
........
他听到母亲喉咙底发出的那种似乎是动物临死前的呜咽,他感受到母亲那颗快速跳动着的心脏好像下一瞬间就要炸裂,那种拼死一搏的力道震得人头皮发麻。
终于,那窗框被撞开了,两人一同摔了出去。混乱中,原本被抱在母亲怀里的旷予连同着那被子,摔了出去。
耳边尽是整个村落燃烧的声音,和不绝于耳的惨叫。
本以为是逃出生天,却没想到那窗外也是有人把守的。
旷予被摔倒一旁,起身便看到他母亲摔在一人脚下。
那人身着一身黑衣,衣摆上印有一个复杂的乌龟和蛇缠绕的复杂图案,那人也有一双令他恐惧的黑眼睛。
母亲转过头,大声喊着让他快跑,他却只是呆坐在原地。
他看到了那人手中的剑从腰间拔出,手起剑落——
不要。
旷予,快跑——
不要。
快跑——
不要!!
那剑毫不迟疑的扎进了母亲的心窝里,好像剑下并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母亲惊慌失措的表情停滞住,眼睛睁得很大,渐渐地,像被人抽取了魂魄一般,软软地躺倒在了地面上。
旷予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向他母亲扑去,那凶手拔出那把插在母亲心窝的剑,便向他走来。
他呆愣在原地,满脸都是泪水,看着那人手上的剑还滴着他至亲的血。
那大概就是他的结局了吧——
那人迫近他三步以内,剑尖直指他的心窝——
那剑尖还没刺进他的心窝,他却被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人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还没起身,便又被踹上了脊背。
模糊中,他看见这个踹他的人也穿着和那凶手一样的衣服,长着一双黑眼睛,但那脸庞看起来却有些熟悉。
母亲说过,那人是爹爹——
爹爹会救母亲吗?现在还来得及!还来得及的!
他反手便抱住了他的腿,还没叫出那句爹爹,便又被一脚踹得更远,到了屋后的河边。
那人面色很是难看,把他踹入了水中。
旷予呛了一口水,大声咳着,不住地往回看他母亲,眼里的泪不停地流下来。
快要来不及了....
再不快一些.....
他看见那个杀死母亲的人把母亲又从他们逃出的窗框扔了进去。
旷予再次扑到了面前的人的腿上,声音嘶哑得不行,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爹爹,母亲.....母亲快要死了....
而那人终于没再踢开他了。
那人的黑眼睛闪烁着,好像晃荡的河水。
他低声对旷予说着什么,旷予却没听进去几句。
只记得他嘱咐着要他躲在河里,千万不可随意靠近房屋这边,等他来寻他才能出来。
旷予便麻木地躲在河里,藏在贴着河边生长的树根下,不住地发着抖,晃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隔绝开岸上那些尖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