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病的日子，实在是无聊的紧，连那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一堆奏则，也让他下旨给了长孙无愁，现在姬润能做的，只有在中殿打发打发时间，昨日看过了地理志，百草集，今日他便只能拿些野史诗集之类。

至于那些和正史通鉴之类的，姬润他都会背了，看来作何？

都说士族养出的士子风流，然而天家养出的皇子又哪里会逊色，北齐虽尚武，也不轻文，文武兼修，乃每个士族男子所必须，何况天子。

姬润小的时候，养在了凤藻宫，当今太后的纳兰玉娴那时候也不过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罢了，但是士族出身的，就是只有三岁，那也不容许让人忽视。何况纳兰玉娴还是继崔贞之后，名满京都的大才女。

她十四岁进宫，十六岁就被封了贵妃，位分仅次于那时候身为皇后的崔贞，能力如何，可见一斑了。

被姬涣和纳兰玉娴联手教导出来的姬润，何止博览群书。当然，这里的书指的是对做皇帝而言有用的正经书，不是那些野史医书类的。

在别人看来，齐显宗姬涣的两位皇后，应当是有着一段欲说还休的恩怨。然而姬润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那个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一副淡然模样，混不在意的纳兰玉娴，是绝对不会参与到别人的恩怨之中，更别说是什么后宫争宠了。

而且，他并不觉得纳兰玉娴可能会喜欢上姬涣哪里。

姬涣二十二岁登基，三十六岁才娶了十九岁的崔贞为皇后，整整七年崔贞都不曾怀孕。而在此期间，刚刚十四岁的纳兰玉娴才嫁给了四十一岁的姬涣。

姬涣还未登基之时就有妃子，只是登基了十几年也没立后，直到崔贞长大了，才有了她这个皇后。

本来姬涣足足大了崔贞十七岁，一个刚过二九年华的如花女子，执意要嫁给一个都可以做她父亲的男子就已经很不可思议，就算这个人是皇帝，在姬润看来也一样。

但是姬润却是真的相信，姬涣是等崔贞长大了。也相信姬涣真的爱过崔贞。

宫中专门记载帝王日常的彤史里写的很清楚，姬涣登基以后，就很少有临幸后宫妃子的时候，三个孩子也是在登基前就有的。

直到崔贞进宫以后，帝王彤史里，才多了风流事，而每每招幸的那个人，必然都是皇后崔贞。崔贞可能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七年都没有怀孕，但是姬涣还是一如既往的只会临幸崔贞，这就足以证明，姬涣对崔贞是真的爱，否则他大可不必只守着一个女子，对其他人都视若无睹。

对于帝王这般任性的做法，朝臣都不敢说些什么。原因有很多，其一，姬涣他本来就跟着高祖东征北战，是一个马上皇帝，登基以后，醉心政事，用了十四年的时间把朝廷内外的权力都攥在了手里，做到了皇权的极致，没有人会大胆到去反对他。其二，从大齐开始，姬氏就经常性的贯彻着什么叫做独苗，就算有再多的妃子，最后也都只有一个孩子，显宗已经是这么多皇帝里面，十分有能耐的一个了，他们还用得着反对什么？其三，崔家势大，皇后又是崔家嫡幼女，受宠得很，没有哪个人好胆到去和崔氏叫板。

不过，自古无情帝王家，一代新人换旧人，姬涣就算是停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选秀，皇宫里却是不能不选宫女。

可能是皇后多年无子，也可能是姬涣腻了崔贞，引发纳兰玉娴入宫的，正是一次宫女事件。

姬涣某天在酒宴之时，多看了身边的宫女几眼，然后又让她留在了长乐殿。可能是做过了某些事情，这个彤史的记载被强令删了，所以姬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第二天姬涣一早去早朝了，回来之后听说皇后赐死了那个宫女。

姬涣当时是大发雷霆，据说是和崔贞好好吵了一架，然后……他就没在去临幸皇后了，反而去了十几年都没去过的登基前的几个妃子那里，连着过了好几夜。

之后，姬涣一旨下去，恢复停止多年的选秀，那时候，纳兰玉娴才被她父亲纳兰明镜给送进宫，沉寂了多年的后宫也开始热闹起来。

姬涣对崔贞，从原来的夜夜留宿，到这时候规定的十五十六帝后同寝日，而且就是同寝，也没有彤史记载皇帝有做什么。皇帝的宠爱，反而是转嫁到了刚进宫的纳兰玉娴身上，她才从一个嫔妃，变成了一个贵妃，再到皇贵妃，到继后。不然以她淡然不争的性子，那是不可能步步高升的。

自然，姬润会这么以为，纯粹是他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潜意识这么认为的。他自己也没发觉这点。

当然了，这场好似是姬涣与崔贞之间的矛盾，也没持续多久。

不然哪里来的姬润？

姬涣又临幸了崔贞，这次崔贞倒是一举怀孕。

这时候被姬涣搅的乌烟瘴气的后宫也渐渐平静下来，姬涣倒是沉溺在了崔贞怀孕的喜悦之中。

可惜了，后宫总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纷争，不然姬涣也不会死一个儿子了。

崔贞十月怀孕，一朝分娩。却意外在分娩之时血崩，没抢救过来，死了。

崔贞死后的几个月，皇宫确实一片愁云惨淡。姬涣动不动就找人来撒气，宫侍都死了不止一波了。

这其中就有被迁怒而死的姬源的母妃。

姬涣终归是个皇帝，对他而言，也不过只是死了一个女人而已，也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这件事情就该被他遗忘。

也是在这个时候，纳兰玉娴执掌凤印，做了第二任皇后。

纳兰玉娴的上位之路，来得太轻易了。就是侍寝也没叫过她几次，她就做了皇后，得叫多少人羡慕死。

就是因为纳兰玉娴没被临幸过几次，这才可疑。但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让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来糟蹋，姬润也看不过去，而且在他看来，纳兰玉娴那样的女子，从世家出身，被万人追捧，在她看来，相夫教子只不过是她人生一个一段路而已，无所谓喜不喜欢。既然嫁给谁都是要嫁，那嫁给一个和她父亲一般年纪的皇帝，也没什么不可以。

为了家族，她嫁了；身为皇后，她母仪天下，统管后宫；身为母亲，她尽心将姬润养育长大；她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都做了，现在姬润也长大了，那么她也不需要在做些什么了，所以，也许她的余生，就是在寂寥的北宫度过。

这样子的女人，姬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记忆里的纳兰玉娴，纵然岁月如何流逝，也只能将她的美好沉淀，而不能带走她一分一毫的美丽。

整个皇宫，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京都，最过美丽的人，不是几年前的第一才女，如今的皇后娘娘长孙无泪；不是那个一舞倾城，如今的淑妃娘娘柳容瑾；不是妩媚妖娆，一心复仇的贤妃娘娘尉迟繁炽；不是那个人淡如菊，醉心医药的德妃娘娘陆绾。而且这个才堪堪三十六岁，不问世事却依旧可以让人忍不住或忌惮，或崇敬的皇太后，纳兰玉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