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行故技重施，放缓了语气，温和地说道：“别紧张，我们只是想问问关于刘梦影的事……”

李肃尧一听到这个名字，全身就像被电击了似的颤了一下，咬唇的力道也加重了许多。

“啊，抱歉，请节哀……”方景行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抱歉。

店长踌躇了一会儿，开口道：“两位警官，小李自从他女朋友出事以后精神就一直挺脆弱，可不可以先让他缓缓？”

方景行看了店长一眼，又回头盯着李肃尧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你怀疑李肃尧？”离开了干洗店，尚言就问道。

“不是怀疑，是肯定。”方景行说道。

“为什么？”尚言不解，“我觉得李肃尧不像是会杀人的人啊。”

方景行反问：“那什么样才算是‘会杀人的人’？”

尚言噎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李肃尧就是上次我们来干洗店的时候，帮我们拿来李文辉衣物的那个店员。”

“什么？！”

“我上一次还看到他手上有类似抓伤的痕迹，还记得林舒指甲缝里的人体皮肤组织吗？”方景行说道，“刚开始我以为只是一般的宠物抓伤之类的，就没太在意，现在想想，不会太过巧合了吗？”

“那赶紧的，去提取他的DNA啊！”尚言说着扭头就往回跑。

方景行一伸手，捉住尚言的后衣领，把人给拖了回来，不疾不徐道：“急什么，我们证据还不够，他如果一口咬定是别人栽赃嫁祸，那我们就没办法了。”

“那现在？”

“找证据去。”

欧阳帆开着肖启英的车，在南州市最宽最长的江山大道上飞驰，还特意开了所有能开的窗，还美其名曰“感受风的速度”。

肖启英在接到“继续审问李文辉”的任务后，不情不愿地掏出了自己的车钥匙，然后被一旁早已跃跃欲试的欧阳帆抢了过去，拉着秦中云大摇大摆地征用了肖启英的座驾，他们的任务是调查刘梦影自杀的原因。

“小秦，接下来我们该去找谁了？”耳边是呼呼风声，欧阳帆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秦中云看着欧阳帆手腕上一截随风飘舞的绷带，默默地关上了副驾驶的车窗，然后才答道：“刘梦影的大学同学。”

失去了对流空气带来的刺激的窒息感，欧阳帆的嘴角垮了下来：“哦。”

“你伤没好，别吹风。”

“没事，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你们也太杞人忧天了。”欧阳帆没心没肺地笑道。

“你觉得你这伤很光荣？”秦中云冷冷道，“不听老大的命令还弄得满身是伤，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欧阳帆惊讶道：“小秦，你话变多了啊！恭喜！”

秦中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报告老大！任务完成！”方景行刚接通欧阳帆的电话，就被对方阳光有活力，蓬勃有朝气的声音吼得一个激灵。

“查到什么了？”

欧阳帆完全不像是个伤患的样子，开始絮絮叨叨：“说起来，我觉得我们的办事效率你得给我们加薪了，刘梦影她父母早就不在了我们就没查，所以我们只能去找她的大学同学，但是她同学住在江对面啊，特别远……”

“我问你们查到了什么，你只会阅读不会理解吗？”方景行又开始怼自家组员了。

“我们查到了刘梦影自杀的原因！”欧阳帆一副邀功的语气，发现电话的另一边并不想理他，于是只好尴尬地笑了一声，才开始说正事。

“四名被害者都选修了刘梦影的课，其中前三名被害者是挂了科的。”欧阳帆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继续道。“第一、二名被害者，因为家里有钱有势又有权，所以他们就让家里给刘梦影施加压力，让她修改分数，要不然就让她失业。第三名被害者，因为挂科而对刘梦影进行报复，在刘梦影的课堂上大吵大闹，还给刘梦影寄了很多恐吓信，每天至少一封，还有就是骚扰电话，接通了以后不出声，直到刘梦影挂断，如此反复。如果刘梦影不接电话，那对方就会一直打，打到接通为止。

“刘梦影因为双亲早逝，从小就是自己打工挣钱，自己养活自己。但是身为国家公务员，刘梦影本不应该去做兼职的，但她还是做了，而且被第四名被害者林舒发现了，进而被敲诈。”

方景行问道：“她报过警吗？”

欧阳帆回答：“报过，但是好像被上面压下来了。”

“果然……”方景行想了想，说道。“那她是因为这个才自杀的？”

“算是其中之一。”听筒里传来“沙沙”的声音，欧阳帆又在翻他的小本本了。“因为刘梦影的严格控分，她的选修课挂科率是最高的，学校领导也找她谈过，然后因为心情不好和男友也闹了点不愉快，被学生又是报复又是敲诈的，总之各方面的不顺。

“后来她和大学同学聚会的时候就向同学抱怨过，据刘梦影的同学说，刘梦影把这些都说出来以后似乎是好多了，但谁知没几天就听说她自杀了。也许是一时想不开吧。”

“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方景行道。

“好。”

“我们组长出去了，换我来看着你。”肖启英把椅子移到李文辉旁边，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李文辉。

李文辉没说什么，反正对他而言谁来都一样。

肖启英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觉得无聊了还是怎样，从他那宽大的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了一袋牛肉干，撕开包装就当着李文辉的面吃了起来。

李文辉看了他一眼，估计是没见过会在审讯室吃东西的警察。

“无聊不？吃吗？”肖启英把牛肉干递到他面前。

“不了，谢谢。”

“我又不会下毒，你客气啥，吃！”肖启英这话说的，难不成还要你下了毒才不和你客气？

李文辉不知该怎么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哎，这就对了嘛！”肖启英似是不经意地脱口而出，“我就说人肉的味道其实不错，他们都不肯尝尝，还是你识货！”

“噗！”李文辉一下子就喷了出来，要不是椅子被固定在地面上，他此刻都能直接冲出审讯室。

“哈哈哈哈哈——骗你的，是牛肉啦！”肖启英的恶作剧得逞，心情大好。

李文辉敢怒不敢言，死死地盯着肖启英，像是想用眼神把他大卸八块。

“开个玩笑放松放松，别当真嘛！”肖启英好不容易才收敛了放肆的笑声，咳了一下，正色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没跟我们说的？”

“没有！”李文辉毫不犹豫就否认道。

“林舒公寓的门没有强行入侵的痕迹，所以很可能是熟人作案，或者是有人知道备用钥匙藏在什么地方。”肖启英说道，“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钥匙放在哪？”

这大概就是方景行让肖启英再次审问李文辉的用意——一切线索都要回归现场，而肖启英对现场线索已经了如指掌。

“我怎么可能闲着没事告诉别人——”李文辉不耐烦道，然而话音未落却突然收了声。

“怎么？”

李文辉想了想，像是记起了什么，说道：“我好像……真的无意中对另一个人提起过。”

肖启英的眼神骤然严肃：“是谁？”

李文辉又是犹豫了很久，才勉勉强强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哥，李肃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