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津瞳仁黑亮,灯光下仿佛覆盖一层薄薄的水膜,深不见底。秦野定定看他一阵,一时无话,片刻,他笑,手掌不轻不重地压了压傅津的脑袋,语气轻松:“一天到晚就知道说些好听话来哄你六哥。”说罢又忍不住揉了一下,傅津稍矮半个头,秦野垂眼注视他,手掌滑落至后颈,无意识抚摸,似在安抚,声音无奈且低沉,“以前的事情是没法改变了,万幸你现在过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六哥总会多照顾你几分。”
“无论发生什么?”傅津眼睛闪了闪,面无表情地倾着脑袋,脸颊轻轻蹭他的手腕,“我怕我做错事,有一天你会对我生气,再也不理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细得如同呢喃,漆黑暗沉的双眼将种种情绪隐藏。即便是秦野也看不透他的心思,青年冰凉光滑的肌肤贴著他的手,奇妙地传递着一片暧昧的暖意。
过一阵,秦野不动声色将手收回,却在心底叹一口气。
傅津自小心事就重,连他母亲也时常对外人说自己不了解儿子。但这么个冷着脸就让人退避三舍的人,唯独对他毫不设防,秦野不说不代表他真的心眼大,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也真算不上对谁都好的性格,人这一生,许多人许多事情,一旦分隔千里,可能转眼就忘了,A市与B市之间相隔千山万水,他与傅津的关系能维持至今,全因了两人相互付出情感。
嘴上说得当然轻巧,哪里是说再见就能再见的关系。
秦野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我会对你生气,也会原谅你。”
顿一下,“杀人放火除外。”
傅津和他,到底比寻常朋友亲密。
秦野睨他一眼,挑起嘴角,扬扬下巴示意那碗羊汤,没头没脑又补上一句:“不过你做饭不错。”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这回傅津没再拉住他,只是眼里暗下去的火苗又重新燃起,幽幽地注视着秦野的背影,五官肉眼可见地变得生动鲜艳,半晌,厨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傅津坐到秦野坐过的位置,捧起他用过的碗,静默片刻,轻轻的,亲吻瓷碗的边沿——秦野的唇碰过。
他说:“我喜欢六哥。”
傅津的声音压得很低,克制而痛楚,却又仿佛包含着无尽的欢悦。暗恋这件事,求而不得令他挣扎,但秦野这样的人,同样令他的暗恋充满甜蜜。
他只需要浇一滴水,就能发芽,偏偏秦野总是要让他开花。
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突然调大,几乎掩盖住所有声音。
沙发上却没有秦野的身影。他站在窗边,外头夜色沉沉,漆黑一片,透亮如镜的玻璃窗里映出男人的模样,英俊的面孔上一片冰冷,眉宇间的阴郁比夜色更沉。秦野抬起右手,掌心摊开又握起,那里似乎还有傅津的肌肤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勾起唇角嗤笑道:“乱想什么?傅津不过是把你当做大哥,又怎么会用那种眼神去看你。”
他骂自己胡思乱想,误会别人的真情,但眉宇间拧起,仍暴露些许烦躁,过了一阵,强行压下这些糟糕的情绪,表情才渐渐平静。
客房的暖气一直没有人来修,傅津便一直和秦野睡一个房间。幸好是双人床,有足够的空间,两人也都不是睡着了就会翻天覆地的类型,床靠着墙,傅津睡在里头。
秦野洗了个澡出来就发现傅津已经躺着了,安安静静地睡在里头,被褥将他整个人盖住,如果不是冒出一点黑色的头发,几乎半点存在感也没有。
“这么快就睡着了?”秦野掀开被子看了一眼,顺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啧,干得还真快。”
傅津先洗的澡,出来的时候秦野看到他头发还湿着,大致是洗澡的时候顺便把头发也给洗了。不过他头发短,干得快。秦野也洗了个头,此时发梢的水珠却不要命地往下流淌,只好一边歪着头一边拿起一条毛巾往头发上搓,漫不经心往傅津身上瞥。
傅津睡觉习惯侧身,闭上眼后和平时那张脸没什么区别,都是面瘫,被子非要把脑袋给盖住,也不知闷在里面能不能喘气。秦野才把他的被子拉到下巴下面,一眨眼的功夫这家伙又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没忍住气笑,伸手拉开被子凑过去,捏住他的鼻子。
傅津皱眉,他松开手,等到他舒展,再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