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没见过孙胖子吃饭,他那一口,嘿,可以吞下一桌,俗称海马的嘴!”
说完他还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像医生要求病人张开嘴看扁桃体那样凑过来“啊”了一声。
原本看孙胖胖吃东西还是挺有画面感的一件事,可被他这么一形容,我挑了下眉毛,心想以后再见可能都要有阴影了。
在他往前凑,张大嘴巴扮演什么叫“血盆大口”时,我想也没想就挥了挥手,手掌有没有落在他脸上我不在乎,只是想拨开鼻翼前那一股乱糟糟的气息,奇异的又有点脸红心跳的气息。
“那你跟河马,谁嘴大?”
我故意岔开话题。
我差点打到塑料碗,他夸张的捧宝贝似的躲着往后跳,“哎哎哎哎,你小心我的碗,我还没吃几口呢!你哪儿买的,这我都没见过”
“你们学校哪儿的?”
“当然不是”
我撑着脑袋对他一笑,心想他最近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还是因为强行分隔开的这点距离,连想念都变得急切。暮色下李小帅那张脸依然那么帅,可是我忽然觉得这张脸上旁添了些呆愣,还多了一丝我描述不出的味道,似乎跟可爱之类的沾上边。
我刚想告诉他“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绕了大半个城呢”,可目光不经意越过他肩膀,隔很远瞧见一个人。
她花裙子下的小碎步迈的有些急促,方向似乎正是李小帅上课的那栋教学楼。我越看越觉得那背影熟悉,止不住自唇边溜出一声,“咦,王——”
可是我瞥了一眼正埋头嚼糍粑的人,及时收住所有声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任那一抹影子快速从眼前滑过,转头对李小帅说。
“你下课了?可以走了吗”
催促的口吻,我第一次比李小帅表现的还着急,我想快点带他离开这个地方。王晨喜欢他,我还记得,圆溜溜的眼珠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想不管王晨找的人是不是他,我都不会给她机会。
可是我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
“这一碗是不是都给我的,我可以分给别人的?”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
快黑透了,没有错,日月星河也没有颠倒,那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跟人分享?心尖不重不轻被利爪挠了一下,我沉默着没吱声,只想着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呢,我给他的东西他舍得分给别人了。
“我现在还不能走,我答应了王晨,要等她呢”
“那个,她……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你可先别说出去啊”
“不然,你跟我一块等她,我们送完她再回家”
“这糖糍粑说不定她也喜欢吃,我给她留着……”
我以为我应该听不清,或者不懂得的呢!我多希望我这会儿的耳朵是我做英语听力时候那耳朵啊!
可偏偏这一刻,我耳朵就是这么好。
晚自习刚下,大多数人才跑出教学楼,追逐的、打闹的、嬉笑的,那么纷繁嘈杂的操场上,我都能把他说的每一个字听清楚。我想真好笑,王晨从初二开始就喜欢李小帅了,她喜欢了那么久,居然现在才成为他的女朋友吗?
他瞧我不说话,忽然伸爪子捻起了一块黄糍粑,还好心地往我嘴边送。
“你等多久了?”
“来来来,慰劳你劳苦功高,哥哥我先喂你一口啊”
“小心烫,给你吹吹……”
我蹭地一下就站起来,小碗在他手心里朝上一蹿,他两根指头捻的那块没抓稳,“吧唧”直接掉地上。
“嗨!你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
“你看看,糍粑都掉地上了,没你的份了啊……剩下的留给她了”
那一瞬间我迷迷糊糊的就想往前走,走到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再没有李小帅这个人。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怕下一秒眼泪就要在他面前砸下来,那可太难堪了。
可我就跨了一步,双脚就像被钉死在地面上一样,再迈不出去。我走,走到哪里去呢?
“你怎么了”,我懵懵的听熟悉的腔调在身后泛起,还是那么清朗动听,我一直以为那该是廊前淅淅飒飒的微雨,或者松下策策鼓动的轻风,总之那源于一切美好。
我怎么了,帅哥哥,我也想知道我这是怎么啦?我究竟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我甚至无法忍受你在我耳朵边再多讲出一个字,仅仅看到你张开、闭合嘴巴都变成一种折磨。一颗心似乎猛地一下子被人强行按进碱水里,一路沉没到底,饱蘸的都是咸涩,直到把那皲裂开的每一寸缝隙都塞满了。
我背对他,伸手抓了一把我胸前系的那枚纽扣。
无辜的扣子被我夹在两根指头间狠命的绞,头一回觉得那一处震动的幅度是那么强烈,急促的似要跳出我胸膛。
一瞬间几乎深恨起他从前种种的好,那时候我有多渴慕,这一刻便有多厌恶,连一句“劳苦功高”都成了讽刺。我只听见有人说,陆慢慢,你真傻!
也许我是疼的麻木了,也许我是突然间懂得了什么,总之我停住脚,转过身再面对李小帅的时候,眼泪没有像预想中一样咣当掉下来。
“我哭了,你心疼的吗?没人疼,我为什么要哭?”,我终于应了我自己的话。
我走回李小帅面前,那块趴在地上的黄糍粑被我飞起一脚,踢的老远,我看到它在地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黄色的、黏腻的痕迹,就像他这个人留在我心里的痕迹。
在他呆头呆脑的瞧过来时,我伸手打翻了他端手心的塑料碗。一碗黄糍粑掉在地上我没管,糖汁泼脏了两个人衣袖我没管,甚至一抹飞溅到他脸上我也没管,那时候我眼里只有李小帅这个人,可我瞧着他的眼神是那么轻,我开口说。
“对不起,我忘了,这不是给你带的……剩下的,也不是王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