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雄站在城头, 远望波斯军团。波斯军团在喀布尔城外缓缓展开, 几十个方阵明显的分成了三个序列。大雨之中,波斯士卒依然站得整整齐齐,每个人之间的间距都没有一丝的出错,也没人伸手擦汗,军阵中弥漫着严谨和肃穆。大越的将领们谨慎了,站得这么整齐可不容易,多少士卒左右都分不清,更别说在雨中站队列了,这些站得整齐的蛮夷一瞅就透着精锐的味道。
“但是, 好像缺了点什么。”李子雄皱眉,总觉得这支波斯军团有哪里不对。
“为了伟大的兔魔!”波斯难民疯狂的冲锋, 胡乱的冲到了波斯军团的第一序列面前。波斯军团的士兵毫不退缩的站立着,大声的叫着:“三人行, 必有我师焉!”
祂迷惊愕的问周围的人:“他们在叫三人行?”这算什么口号?
周围的大越移民随意的回答:“你听错了!”祂迷想想有道理, 一群波斯人在战场喊着《论语》的情况太诡异了,多半是类似的波斯语, 她听错了。
“都好好休息!”回凉呵斥着。
两支队伍很快撞在了一起,惨烈的厮杀着,可是打了许久,都没看见多少人倒下。
“兄弟,都是波斯人,大家混口饭吃,没有必要玩命吧?”某个波斯难民小心的对面前的波斯士兵道。那黑黑瘦瘦的波斯士兵心领神会, 打工者996一年之后是老板又有钱买跑车了,士兵拼死厮杀之后是将领升官娶了小老婆。
“杀!”那波斯士兵大声的喊,然后高高举着刀,对着无人的地方用力砍下,对面的波斯难民会意,同样大喊:“杀!”对着没人的地方乱刺。你来我往,打得热闹极了,彼此的上级都不懂波斯话,完全不用担心识破。
波斯军团的其余军队静静的站在大雨中,没有一丝的懈怠,更远处,一群头戴书生巾的人撑着油纸伞,在大雨中傲然而立,远远的观看着前方的厮杀。
“嘿嘿,胡雪亭的将领果然都不读兵书。”某个书生微笑着,手中的碧绿油纸伞微微倾斜,雨水从伞面上如瀑布一般的流淌下来,地上有一朵野花在泥污中挣扎,被流水一冲,顺利的出了泥污,随着水流飘向了远方。
“落花流水啊。”那书生微笑着,这兆头极好,今日定要杀得胡雪亭的手下落花流水。
另几个书生淡淡的看着远处,有人一手负在背后,身上的青衫在风雨中被淋湿了衣角,他也不在乎,盯着远处的战场,嘴角露出冷酷的笑容。“那些大越士卒估计到死也没有想到,他们为什么会死在异国他乡。”
几个书生无声的笑着,大笑不符合他们儒雅的气势,但这无声的微笑更显示了他们的雍容气度。
“这城中是李子雄吧。”有书生明知故问。他们对喀布尔调查了许久,怎么会不知道城中的大将是李子雄。
“李子雄庸才也。”那书生笑着道,“李子雄年少时参军,却没什么大功,全靠苦劳积功升迁,后一直在地方为官,久任刺史,虽掌兵马,却不懂兵法,更不曾与强敌作战,当刺史之时最大的战斗也就是抓小偷而已,而后跟随杨恕平定汉王杨谅之叛,李子雄最大的战功竟然不是苦战获胜杀敌无数,而是在酒席之间拿下了不服指挥的幽州总管窦抗,这战功只怕是文官的痕迹超过了武将了。”
“回到洛阳当官,又一次名动洛阳的原因竟然是被大随圣上派去整顿仪仗队,嘿嘿,这李子雄若是知道兵法,我等晓畅兵书又该如何称呼,难道个个都是战神军神吗?”那书生嘲笑着,其余人笑而不语,李子雄果然算不得名将大将,一点拿的出手的功绩都没有,每次都是属于跑腿的活,偏偏又做过了户部和兵部的尚书,德不配位,李子雄能有今日显然完全是靠杨恕任人唯亲了
。
“瞧,李子雄轻易的就中了我们的计策,把王世充的骑兵派了出去。”又一个书生对李子雄不屑一顾,喀布尔城地处要害,沟通西突厥和小亚细亚半岛,重要无比,只有担心军队不够多,哪有随便派遣出去的道理,但李子雄就是把王世充的骑兵派了出去。
“嘿嘿,五千精锐骑兵啊,这喀布尔城中哪里还有能战的骑兵?”某个书生微笑,一点没有把喀布尔城墙外列阵的回凉等骑兵放在眼里。一群民兵而已,不知道认识十个字吗,也敢和他们这些饱读兵书之辈对抗?
“李子雄无能之辈,一生都在死读书,只会按照兵书做事,不懂兵法之道在于‘变’。”一个书生笑着,风雨渐大,油纸伞有些经不起风雨,想要从他的手中逃走,他微微的侧了侧身,调整了油纸伞的角度,稳稳的握住了油纸伞。
某个书生慢慢的蹲下,护着脚下一株摇晃的野花,那野花的花瓣已经被大雨和狂风吹散了几瓣,有他遮挡,终于挺直了歪斜的花枝,微微的点了点头,仿佛是向那书生道谢。
“好一朵鲜花啊。”那书生轻轻的伸手摘下了那花朵,放在鼻尖轻轻的嗅着,没有闻到一丝的芳香,反而有一丝淡淡的臭味。他也不在意,随手把玩着,道:“苏将军为圣上说动了阿拉伯人,但蛮夷生性贪婪又狡诈,岂会真的为了圣上出兵,定然只出动千余人诈做进攻安卡拉,以安卡拉之坚固,杨轩感绝不会有一丝的危险,李子雄却不知道,只以为杨轩感危急万分,久无音讯,终于调动了骑兵救援杨轩感。嘿嘿,忠心有余,智商不足,兵法更是欠奉。”
一群书生都微笑着,神情中透着骄傲。虽然他们得不到阿拉伯人的消息,甚至唯一能够得到的消息只有关于喀布尔城的,还是靠混在喀布尔城中的波斯难民透露出来,但是他们个个都是真正的人才,讲究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仅仅用少得可怜的消息就推测出了整个战局的真相,并且抓住机会,料敌机先。
“李子雄之辈唯一的本事就是吹牛拍马,哪里懂得兵者诡道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某个书生眉梢微微翘起,声音平静无比,李子雄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预料当中,如何能够不败?
远处,波斯难民军与波斯军团的战团中厮杀声震耳欲聋,几个书生仔细的看,距离终究远了,看不清乱战之中谁倒下了,更看不清血液飞溅,但料想定然是流血漂橹,染红了积水。
“不分胜负啊。”某个书生望着战团,估计着双方的位置没有发生大的变化,这战斗力果然相差无几。他取出折扇,手指一弹,在大雨中轻轻的摇晃着。“不愧是我们花了两个月时间,手把手教导出来的精锐士卒。”
众位书生个个挺直了胸膛,一群只会种地的波斯农奴农民懂什么打仗,拿着一把刀都在发抖,是他们教会了这些人怎么站方阵、偃月阵、锋矢阵,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把废物训练成了步伐坚定敢打敢杀的精锐士卒。瞧那些大越士卒根本没有队形,只会乱冲,可见李子雄真是草包到了极点。
某个书生看着天色,狂风渐渐的止住了,大雨却没有停,没有了狂风肆虐,这暴雨的气势立刻弱了七八分。他伸出手,抹掉了衣衫上的雨水,仿佛说着非常微小的事情一般,轻描淡写的道:“胡雪亭的将士纵横无敌,依靠的利器有三。其一是骑兵,战马冲撞之力足有万斤,岂是人力所能及,以骑兵对步兵岂有不胜之理?其二是纸甲,有纸甲在,刀剑不能伤,箭矢不能入,只有胡雪亭能够伤人,却没有别人可以伤她,岂不是有胜无败?其三是(弩)箭,(弩)箭犀利,远胜弓箭,胡雪亭有此利器,尚未遇敌,已经射杀了大半敌人,又有谁能与之战?”他嘿嘿的冷笑着:“胡雪亭纵横天下无敌,无非是如此尔,既无兵法,也无
阵型,全靠奇技(淫)巧胜敌,庸碌之辈不知厉害,自然是败在了胡雪亭的手中,而放在我等的面前,胡雪亭又算得了什么?”
“胡雪亭只是运气好,一直没有遇到真正的大将,所遇之敌都是不学无术之辈,成就了竖子的威名。”有书生不屑的扯动嘴角,胡雪亭打来打去都是蛮夷、流寇、山贼之类的敌人,一个有含金量的敌人都没有遇到,世人有眼无珠,看不透胡雪亭的威名背后都是虚妄。
众书生举着油纸伞,在大雨中悠闲的笑着,今日之战,其实是他们反复思索得出来的最佳作战计划,从作战的一开始就已经赢了八成。
“大雨之中,胡雪亭刀枪不入的纸甲失效,大家都是布衣,你能伤的了我,我也能伤得了你,胡雪亭的大军再也不是不死骑士。”某个书生对什么天灾兵团,不死骑士真是鄙夷极了,蛮夷懂什么纸甲,以为砍不死穿着纸甲的大越将士,对方就是不死骑兵了,真是愚蠢的可笑。
“大雨之中,所有箭矢都不好使,我等本来就不以箭矢见长,没了箭矢,不过是折算了一分,胡雪亭没了箭矢,就是折算了七分,以一换七,我等又赢了六分。”另一个书生接上说道。
“这胡雪亭最强的骑兵,却也没能逃过我们的算计,哪怕李子雄没有中计调开了王世充的骑兵,此刻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又是一个书生笑着道,目光盯着脚下的泥泞土地。大雨的目的并不只是纸甲和箭矢,还有这脚下的土地。喀布尔的几处城门何处城墙低矮,何处年久失修,何处地势不佳,容易积水,何处泥土松散,下雨就会变成泥沼,一众书生早已通过混在波斯难民之中的二五仔细细的调查过了,今日选择如今的位置进攻,就是因为这一块地方的地面下雨后立刻变成了泥沼,战马难以行进,最大程度的克制胡雪亭的骑兵。
如此,胡雪亭的骑兵,(弩)箭,纸甲三大克敌制胜的法宝尽数被他们克制,胡雪亭的不败威名哪里还有机会吹嘘?
“可惜,今日这城中是李子雄这个废物,而不是胡雪亭。”某个书生长叹,若是胡雪亭在此,今日就要一举击杀胡雪亭,从此威震华夏。
“我等有诸葛孔明之才,却埋没于尘土之中,大浪淘沙,苦难磨砺,终于让我们放出了灿烂的光亮。”某书生轻轻的摇着折扇,气定神闲。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一个书生曼声长吟,回想自己一行人从中原腹地被驱赶到了蛮夷之地,忍饥挨饿,为了三餐时而爱豆秀,时而神医治世,可谓是苦不堪言,身心俱疲,但就是这坚固的岁月却让他们锻炼出了钢铁一般的神经,以及学会了兵法,学会了如何卧薪尝胆,终于取得了一片天地,终于可以青史留名,杀回中原。
“杀了李子雄,夺了喀布尔,然后我军断了杨轩感的粮草,杨轩感军心必乱,内讧之下杨轩感必然败亡,其军定然震恐不知所措,我军收其众,取其精锐,编成大军,取西突厥草原,而后驱赶蛮夷进攻陇西,夺回关中,天下震恐,知道再击杀了胡雪亭,这中原就是我等的天下。”众书生兴奋的展望未来,只觉前途光明灿烂,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取得天下之后的自相残杀了。众人都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同伴,文无第一,天无二日,这些人虽然都是精英,但若是不能臣服自己,将来只能忍痛杀了。
喀布尔的城头之上,李子雄哈哈大笑,终于知道这一支波斯大军缺少什么了。
“被他们站得笔直给吓住了,还以为是精锐,没想到竟然是仪仗队。”李子雄笑着。
喀布尔城下,回凉仔细的看着波斯军团,高高的举起了手:“准备进攻!”两百余人跳上了战马,检查着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