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萧太师以假借去刑部的名义，到了穆家。
穆家自然只有穆老爷子一人。
不过因着之前文家夫妇过来探望过他，所以这大年初一过的也不算是太冷清。
没办法，谁让儿孙有出息。
他是想享天伦之乐，但也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
不过他怕什么，有这么能干的孙女，他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就是不知道听澜一个人去了那么远，能不能吃好住好，这大年初一的，别委屈了自己。
当长辈的总有操不完的心。
尤其穆老爷子这种，好不容易认回了孙女，孙女却没在自己身边呆上几日，心里总是难免担忧她还似曾经在幺台村里似的，亏待了自己。
正愁着，萧太师却是来了。
穆老太爷沉下脸。
他还有脸来？自己大年初一的，别人家张灯结彩，家和人团圆，其乐融融的过着年。而拜萧太师所赐，他孤家寡人，即便有钱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自己却只能看着别人家吃着年夜饭，天伦叙乐。
当穆香雪是他的孙女时，他只想着要守住穆家不被人窃夺。而等他真正的孙女回来时，他却换了一种想法，心里只想着一家人在一起，那才是好的。
萧太师看见穆老爷子这面色，心知他还没有原谅自己。
但，不原谅是对的。
女儿也不原谅他。
就连他自己，都不能谅解当时的自己，被赵氏钻了空子，害了芳菲和澜儿。
“穆老太爷。”萧太师在穆老爷子面前两三步站定。
“嗯。”穆老爷子没多说什么，事情过去多年，他还是自己孙女的父亲，他又能说什么？
“澜儿她这几日在府里吗？”萧太师犹豫的问出口。
穆老爷子本能的一挑眉。
心道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叱咤朝廷的萧太师。
果然一眼就能看破其中关键。
看来端王也没有告诉萧太师真相，由着他一个人暗自揣测了这么久。
冷哼一声，他孙女为了他才这般劳累，凭什么他被蒙在鼓里，坐享其成？那赵氏，他处理了吗？
萧太师意识到穆老爷子的气息变化，低眉敛目，静候教训。
“多的老夫也不清楚，老夫只知道，我那苦命的孙女，自打知道她生身父亲是谁之后，便埋首工部，忙进忙出。又暗中听从皇上的命令，去了边城……”
萧太师瞬间惊怔在原地。
他不傻，穆老爷子这一句话，他便解了其中含义。
边城有什么？边城临海，有大齐秘密的造船局。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去边城，目的不言而喻。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自打赵家事发，萧汀兰两个姐妹再见到自己，眼中都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恨意。
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澜儿却……
多少年了，自打芳菲嫁人，他好似再没感受到鼻子也能这般酸楚。
压抑胸中澎湃的波涛，萧太师拱手，“多谢穆老太爷告知。”
穆老爷子静默的看着他，直到萧太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刑部。
自打赵氏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实后，她和赵家直系的人均被压入天牢，等候处理。
萧太师没再过问，也不想过问。
只是今夜听到穆听澜的所为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人到了天牢。
赵氏一族是重罪，被单独关在天牢的最角落，足足五名黑陵卫就坐在这一间牢房的外面，就怕有人会杀人灭口。
萧太师会来，他们显然也没想到。
但是因为刑部尚早就给过消息，无论萧太师可以进来，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在场，萧太师跟赵家说的话，他们也必须一字不漏的传达给皇上。
“见过萧太师。”
那五名黑陵卫齐齐起身。
萧太师也无意为难他们，“本太师想跟赵氏说几句话，五位大人尽管站在一旁旁听便好。”
黑陵卫互相看看，点了下头，又看向萧衍，“多谢太师谅解。”
萧太师不再去过问黑陵卫。
赵氏听到动静，猛地跑到了牢门处，“老爷！老爷！您是来接妾身的吗？妾身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她真的害怕了。
不仅是怕死，也怕赵家那一群人，恨恨的看着自己的目光。
她被关在这里，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也不知道她两个女儿现在如何，更不知道自己要被如何惩处。
萧太师看着她，目光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赵氏顿时心凉了半截。
“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可妾身真的是爱你啊！当年……当年因为老爷对妾身好，这整个邺城谁不羡慕？可是穆氏，穆氏的突然出现，让妾身的梦碎了，老爷，这不是妾身的错，是她恬不知耻，勾引老爷，是她，都是她！”
萧太师凝眸看着眼前的女人，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嗓音沙哑，“签了它，如果你还想让汀兰和汀雨活命。”
赵氏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白纸黑字，大大的休二字严重刺激了她的双眼。
“不！我不签！老爷你忘了吗？那年你出海，我怀着身孕等你，足足五个月的时候，我听到你噩耗，差点一尸两命，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萧衍未答，他没忘，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误了大齐，害了芳菲，也毁了自己。
而他和芳菲的女儿，是他的救赎。
他不会一错再错。
看着萧太师的目光冷静的让人发寒，赵氏终于知道自己没有了退路。
她会死，因为他的检举，她终于被他舍弃了。
不，可能是他在知道当年穆芳菲为什么嫁给常靖义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舍弃了。
是啊，她是害死他心爱的女人的罪魁祸首，狠辣如萧衍，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赵家的人不断在嘶吼咒骂，还有人试图将萧太师一同拉下水。
他们知道这里有人监视，他们即便是死也想从萧衍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萧衍！你不得好死！没有赵家，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你这个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的东西！”
怒骂着的人，是赵氏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