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养尊处优多年,今日遭遇如此挫败,一时间血气翻涌控制不住,喉口发甜,生生呕出三口血。
见太后呕血,乾隆也有些后悔,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太后,你老了,等身体好些,就搬去圆明园颐养天年吧。”
“谢皇帝恩典。”
太后倔强地说着,在嬷嬷们的帮助下,艰难躺下。
乾隆看了眼佘淑娴,道:“皇后,你随朕去御花园走走。”
“臣妾遵旨。”
佘淑娴捏紧宫扇,谨慎答道。
……
……
木兰秋狝将近,夏日的盛景逐渐透出秋瑟,佘淑娴陪乾隆走在御花园的宫道上,心头颇有几分感慨。
她对乾隆,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刚到这个平行世界的乾隆朝时,她恨透了乾隆,见到这个大猪蹄子就觉得恶心。
如今,二十年过去,她依旧讨厌乾隆,但内心深处,又莫名觉得他很可怜。
坐拥江山美人长寿万年又如何?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连说真心话的对象也没有的孤家寡人。
当然,她也知道,她可怜乾隆一生都没有得到他人的真心对待的时候,没准乾隆心里还可怜她贵为皇后却无法得到丈夫的爱情,全亏他的不定期施舍。
正心思旁骛时,乾隆突然停下脚步,对佘淑娴道:“皇后,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上天纵奇才英明神武……”
“朕想听你的真心话。”
乾隆打断了佘淑娴的恭维,微微眯起的眼中流出惯例的怀疑。
佘淑娴晓得乾隆的多疑又一次发作,柔声道:“臣妾以为,皇上很可怜。”
“可怜?!”
乾隆的声音变了调,但出乎预料的没有生气:“怎么解释?”
佘淑娴道:“天下人都羡慕皇上,觉得皇上坐拥江山美人,一怒之下伏尸百万。臣妾却觉着,皇上是天下最累的人,是天下人的囚徒。”
“囚徒?”
乾隆的神色稍微温和了几分。
佘淑娴见自己把话说到乾隆的心坎,于是继续说下去:
“皇上您每日五更就得起床准备上朝,听文武百官争论不休,下朝以后还要批阅处理各地官员送来的折子,直到深夜才能歇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无一日轻松。只因国事稍有懈怠,就会遭百姓怨怠,引发民怨民恨乃至哗变。”
“皇后,你说得没错,朕确实时常觉得辛劳,累得不想动。可笑那些无知百姓,看到朕出巡江南的风光,竟还编故事说朕借着微服私访的机会寻花问柳风流挥霍……”
说到这里,乾隆一声叹息,道:“朕又何尝不想做个日日不早朝的昏君?但皇阿玛将大清江山交到朕的手中,朕若是不能将它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皇阿玛!”
你确实是把江山守得很好,为了守住这块土地,不惜装聋瞎,无视世界的变化,闭关锁国,推行愚民政策,最终坑苦了全天下的人。
佘淑娴腹诽道。
乾隆见佘淑娴面有痛色,以为她也为自己感到不平,又道:“甄家的事情,朕本无意闹大,如果不是太后又一次地自以为是颐指气使,让朕无法做天下人的表率。”
“太后如今正在气头上,等顺过气,一定会理解皇上您的苦心。”
佘淑娴幸灾乐祸地说着。
乾隆却道:“她若是能理解朕的苦心,就不会逼着朕以你阿玛的事情为先例,宽恕那两个连赈灾粮食也要贪污的混账东西!”
“皇上,您的意思是——”
佘淑娴故作惊诧。
乾隆原以为皇后去寿康宫是为了落井下石,现在看到她得知自己要严办甄家兄弟时竟露出惊慌神色,意识到皇后有心为甄家兄弟求情,叹了一声,道:“皇后,你还是太善良了。”
“皇上,臣妾以为,虽说先帝早把太后从汉军旗改为镶黄旗,甄家兄弟和太后的血缘关系到底是抹不去的。太后为他们求情,就像臣妾当年为臣妾的阿玛求情一样,都是人之常情。”
佘淑娴看乾隆铁了心要杀甄家两兄弟,索性装圣母到底。
乾隆见皇后反复为太后的子侄求情,想到太后当年力主杀那尔布以正朝纲,却在自家子侄犯事的时候请求网开一面,越发觉着太后此人自私自利,心胸狭窄,于是冷声道:“皇后,你的善良,朕已经心领!但此事关系国家根本,你不必再说!”
“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