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羽后半夜果然睡得很老实, 没再咳嗽, 就是额头还有些烫。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病得慢慢养, 有此结果谢乔已经很欣慰。
调息完毕,又练了会儿心法,她实在有些熬不住, 就和衣躺到里面的矮榻上睡了。
顾安悄没声儿的站在帘外, 眼角露出点笑纹, 又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顾羽半夜爱咳嗽这事他是知道的,刚刚只是例行下来听听动静, 若咳得实在厉害了,再往门口多添两个炭盆。这也是他仅能做的事了。连郎中都没办法,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老兵痞子能怎么办。
不料到了之后, 竟发现屋里安静的很, 别说咳嗽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顾安心中诧异,没忍住掀开了毡帘一角,结果……就目睹了方才那一幕不大适合他这个老人家旁观的旖旎情景。
别说, 那小丫头瞧着文文静静的,不怎么爱说话, 没成想却是个闷声干大事的,逮住机会就把公子给拿下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呵呵, 好样的。
一直等回到楼上自己临时搭的窝里, 顾安还心潮澎湃久久难平。
次日, 谢乔还未完全睡醒,就感觉有一股融融暖意笼在身上,与炭火的灼热之气完全不同。睁眼一看,才发现雅舍顶部的两块木板竟被掀开了,两束阳光恰好透过酒馆的窗棂照射了进来。
她躺的这方矮榻,正好被其中一束笼罩。另一束……则照在顾羽那张榻上。
顾羽已经醒来并穿戴整齐,气色比昨夜好了许多,唇色也没那么苍白了,正吊儿郎当的靠在榻上逗猫。见谢乔睁眼坐起,他像被踩了尾巴尖似的,随手将小黑往怀里一塞,倏地就站了起来,然后摸了摸鼻子,略有些不自在的道:“那个,昨夜……”
昨夜……
谢乔本还有些发晕,一听到这俩字眼,眼眸微张,也一下子清醒了,以为他要追究自己昨夜又对他多做了一份坏事,便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故作理直气壮的道:“没错,昨夜我是对你做了一点点坏事,可那是不得已为之,也是为你好。”
“……”
顾羽张了张嘴,一时呆若木鸡。
坏、坏事……这小丫头又对他做什么坏事了。
他其实想问,昨夜他一定咳得特别有失风度,特别聒噪,有没有吵到她……
不过说来也怪,今日怎么突然就觉得体内灵力充沛了许多,肺腑间也浸润着一股熨帖暖意。
谢乔见顾羽木着脸不说话,还以为他还在介意此事,定了定神,略有些懊恼的道:“好吧,我承认,昨夜我对你做坏事的时间是、是有点长,可谁让你们魔界和我们修真界的功法不匹配,我也没办法,才死马当活马医,想到用真元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耳朵尖也微微红了。
顾羽却又一次呆住了,也终于明白了那所谓的“坏事”……一时间,他心里像是倒了一堆调料瓶子似的,酸甜苦辣咸一股脑全涌了出来,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用真元为我疗伤了?”
良久,他喉咙有些发干的问。
谢乔点头,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便抬眸直视顾羽眼睛,认真问:“你、你不会认为我占你便宜吧?”
顾羽摇头,失笑道:“我……只是受宠若惊,又觉得自己有些罪大恶极。”
“你知不知道,真元对于一个修士意味着什么?又知不知道,用自己的真元为别人疗伤,会有何等后果?”
原来是纠结这事儿。
谢乔轻轻呼出一口气,心虚感顿时减轻不少,冷静片刻,微垂下眼睛,坦然道:“不过折损些修为而已,与人命相比实在不足一提。你昨夜的情况很危险,幸好我在,要不然可能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她本来想说“你可能会烧死……”,但觉得有些晦气,就委婉的改了下说法。
顾羽又是一笑。
默了默,坦然道:“你这份大恩,我记下了。只是……若再有下次,千万不要随意浪费自己的真元了。”
说着,似想起什么,又忙从怀中掏出一颗亮闪闪的赤色珠子,往谢乔跟前一递:“喏,这个给你,对恢复真元应有些好处。”
谢乔怎么瞧都觉得这珠子有点眼熟,讶然道:“这是……?”
顾羽眼睛一弯:“祸斗元丹。”
“……”
难怪除了眼熟,还有一股怪味儿,原来是当日她和顾羽在青龙上初遇时,顾羽从那头凶兽体内取出的元丹。
这人也太能捂宝贝了,都这么久了,竟然还留着没吃掉。
顾羽特意补充道:“你别看它品相一般,味道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对修为可大有助益。你若实在受不了,吞服时捏住鼻子就是。”
“嗯。”
左右是宝贝,不要白不要,谢乔就没客气,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想起顾羽方才的话,没忍住道:“书上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书上还说过,众生平等。我救你是我的事,折损修为也是心甘情愿,我……从未觉得是浪费真元,望你明白。”
“若有下次,我还是会选择救人的。”
顾羽一怔,不由笑道:“小丫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英雄不惧百战死,最难消受美人恩’。你这样,倒让我很无措。”
“……??”
谢乔是真的不懂,明明是自己做了好事,损了真元,自己还没无措呢,他怎么先无措了。莫非还在介意昨夜她对他做的坏事……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