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一天终于能碰到喜欢的月亮，谁还能记得所有无伤大雅的暗恋悲伤呢。

谁还记得“要生气”这种设定。

简京想喜欢就是喜欢，坦荡就是坦荡。生什么气，既然人间值得可可珍贵，我为什么要生气。

就是这样的喜欢。

是那种，一个人也会忍不住在房间里焦急地走来走去大喊一声来发泄的喜欢。

他心头一阵如水一般冰融的释怀感。

瓦砾间的残雪被清晨七点橘红色的太阳映照着，全世界一下子全都融化，一点细嫩的雪色溶成水色。

我读一首仓央嘉措，全世界都是升起的风马，一时间雪色滂沱。

*

简京脑子飞快过了一遍以往的经历，有点好奇地问余轲：“你还好几次想过坦白吗？所以你什么时候想过要坦白？如实招来。”

“……”余轲思索了一下，“第一次是，你跟我说你是主播。我当时，搜了一下你。”

余轲想起自己搜出来的东西。

投稿：“#KaiserK 2017年伦敦站MajorTop10集锦，高燃预警！”

投稿：“#余轲职业生涯精彩操作前十，对不起，这个男人手上有完整反射弧！”

投稿：“退役一百天纪#致可可：到你退役那天，我这颗心就怦然死去。”

余轲当时想什么，想，天啊。这个居然真的是我的粉丝，真的是个温柔又长情的男孩子。

当时想说“我就是余轲”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可能是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偶像心理。很奇怪很矛盾的心理。

余轲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温暖的太阳，大多数时候对世界持消极看法。他那时候心想，我还是不要让这个温柔的男孩子认识到，他喜欢的战场上的Kaiser不是什么好人吧。

余轲停顿了几秒，慢慢说：“第二次就是我们在纽约，见了一面。其实那一次，Q站邀请我去敲钟，我本来没有答应。要配合他们炒作帮他们引流量，我不喜欢。听说你也会去，我才临时答应的。没想到你看起来……很像受到了惊吓。我准备在微信上讲，可是你又……”

又发了一大段表白，还说什么“真的喜欢他喜欢到爆炸但是一看到他就说不出话来了”，什么“我是直的我不是Gay就是喜欢偶像那种”。

余轲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心里默默开心，一边话到了嘴边也不好讲出口。

“后来就想算了。跟你玩游戏，看什么时候会迫不得已掉马甲，也挺有意思的。”余轲总结。

简京扑上去就用拳头猛锤余轲：“受死吧！哪里有意思了！”

“……你生气吗？”余轲笑着问。

“生气说不上。”简京很诚实，“就是觉得很遗憾。如果早知道AWP是余轲……呃，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但至少，不会让AWP难过也不至于让自己难过那么久嘛。

他眼疾手快关掉直播间的声音，然后补充：“不过如果早知道余轲喜欢我的话，我肯定会直接勇敢表白的。”

余轲说：“没关系。我可以假装是你先表白的。”

“行。余轲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是你男朋友了现在，你有男朋友之后就不要出去招蜂引蝶了。”

“我不是，我没有啊，你别胡说。”

简京再一次打开直播间的声音，然后侧头看了一下弹幕，被一屏幕的问号吓了一跳。

【？？？？？你们都有小秘密了？？？有什么话要关声音讲不能当我们面讲？】

【卧槽？你们弄啥？】

【！震惊，这个主播直播间有丶东西，竟当着百万网友的面公然谈恋爱！！！】

【闭麦干嘛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主播你这个狗东西！！！】

【你是狗吗还关声音？！！！】

【我就想知道你们说了啥！】@无限好文，尽在www.biqugexx.net

说了啥？简京抿了抿唇，笑嘻嘻地跟粉丝讲：“不告诉你们。”

谈恋爱干什么要告诉你们，嘻嘻，就不说。

107.

*

夏季小学期结束之后，暑假正式开始，简京留校为去S大交换做准备。

他跟余轲固定双排，每天能打一两把游戏，但不能固定时间直播。等到终于时间稳定能正常上播的时候，已经被粉丝追着骂了一百遍咕咕侠。

人类的本质就是鸽子，骂我有什么用呢？

刚开直播这会儿余轲并不在线，简京瞎播了一会儿斗地主，和粉丝聊了会天。

Q站嘉年华爆出AWP=KaiserK，然后余轲又只在简京的直播间里偶尔出没，这两点让简京的人气真的迎风暴涨。新粉老粉一起叫唤着“可可”，要看可可。

有些纯正的简京粉丝有点生气，发弹幕说：“这是九哥直播间能不能不要刷无关人员？”

简京敏感地看到那条弹幕溜过去，想了想，克制住内心的羞涩，说：【可可不算无关人员啊。可可哥不能是无关人员的，没关系的你们想刷可可是可以刷的。】

然后弹幕就爆发了一屏幕的【4K！！！】和【呕！！！】

【噫！好！我中了！我搞到真的了！】

【4Kszd！！！】

【可可怎么能算无关人员！！！可可是你男朋友！】

简京有点疑惑。

之前不都刷的是2K吗，难道2K无法满足这群女孩了？画质升级？4K是什么新鲜暗号吗？

简京谦虚好学不耻下问：【所以你们刷4K的是什么意思啊？】

没人回答他，他只好小声自言自语：【4K，是4K画质吗？……是时候告诉你们这个残酷的事实了。我直播间的画质确实是4K，4096×2160。很贵了很费流量的，流量看直播的一定谨慎一点。不过如果你是土豪就当我没说。你们一看我的画面渲染是不是能立即闻到显卡的香气？】

【我的显卡是GTX1080Ti，有点小贵。现在RTX 2080也出了，有点想换新的。】

始作俑者4K女孩风一样地跑了，没回答简京的话，留下一屏幕的【嘻嘻嘻】和【囍囍囍】供人观赏。

简京下播之后偷偷摸摸逛了一下超话，发现原来激情互撕的AK和2K已经合并为同一超话，小姐姐们还开发出了伪装身份paro和各种架空设定。

不能再用AK或者2K这个名字了，那就……4K吧，毕竟KaiserK和Kar98K加在一起有四个K。

4K是真的！

简京有点好笑。

他有心想考一考余轲，分享了一套沙雕表情包过去之后，打字问：“可可你知道4K吗？”

余轲很快回复：

你想换显卡？

……？

余轲是个铁直男，鉴定完毕。

……等等，不对，余轲你怎么这么善解人意，你果然不是个直男。

简京发了一个笑嘻嘻的表情过去，说：“没，只是考考你知道不知道。”

确定关系之后简京傻兮兮的本性暴露无遗。真人在线崩人设，性感九九在线沙雕。

余轲了然地打字过来：-

你是说你直播间那些4K？-

是叫，CP粉，是吧？我们俩的CP粉，对不对？

简京有点震惊——余轲你怎么这个都知道！

但一想到做AWP的时候这个人还曾经保存过AK CP粉的表情包，就瞬间感到荒诞的淡定。他正待发点什么东西过去让余轲震惊一下，翻遍了表情包却只翻出一张“你好骚啊”。

书到用时方恨少，表情包真的不嫌多。

简京：nsdd。

你是对的，我无话可说，告辞。我们认真打游戏吧宝贝。

简京：在？甜蜜双排.jpg

余轲突然问：-

想去现场看游戏吗？PCPI比赛，去不去看？-

啊？

AWP：-

绝地求生中国赛区职业联赛。全球邀请赛预选赛。要去看吗？

“我……知道职业联赛啊。”

简京连忙看了一下日历，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流到了七月中。

PCPI真的马上就要开赛了。

余轲耐心地重复一句：去不去？

又慢慢补充：……我很久没见你了，我的网友。

简京能说什么？

“去去去！”

*

我也很久没见你了，我的网友余可可。

余轲把事情安排得很妥帖，简京只要出一个人就行。

到了机场简京心情很好地开个户外直播，开场白是：“大家好这里是B市国际机场。给大家播报一下，我马上要去PCPI现场。接下来几天的直播又要咕咕咕了——也许会有户外直播，但是千万别等我。没结果。”

弹幕上一堆怒斥他鸽王的，他笑嘻嘻地敷衍过去，一时间又义正言辞地表示我这怎么能算鸽呢，读书人的事，不算咕咕咕，算采风！

在候机大厅里简京百无聊赖开了两把Moba手游，打到一半正在对面塔下跳舞，肩膀突然被人碰了一下。简京手一抖，他操纵的那个英雄一个闪现闪到对面塔下，被击杀。

队友在对话框里狂扣问号。简京生气地转头，却一瞬间睁大眼睛。

是可可。

他立刻站起来把可可抱了个满怀。手机耳机乱七八糟全从膝盖上滑到地上，他也没工夫去管。

余轲笑着揉他头发。

“别说话，想念您。”简京先开口，是笑着的。

确定了关系之后真的很不一样。

最早以前的那些支支吾吾不能说出口的心意，那些惶惑又悲伤的晚上，还有叫一个名字都要磕磕绊绊的心事，都在一个拥抱里尽数溶解。

更早之前，在一个亲吻里溶解。

爱人，要到达吻，路何其漫长，

要多少流浪的寂寞才能有你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