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正正见到那个美人的时候,陈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丈夫为何会对着一副虚假的画卷疯魔成那个样子。
单就说那一双眼睛,就能让人瞬间心跳如擂鼓,连呼吸都要停住。
“你……”
陈氏忍不住按住胸口,呼吸急促:“妖怪!你为何缠上我夫君?我们王家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为何要如此对他?!”
美人轻轻掩嘴,黑白分明的双眼里似乎有星辰闪烁。她眯着眼笑了,像条蛇一般,俯身将下巴贴在陈氏肩头,手指按在那僵硬的胳臂上,呵气如兰:“你好紧张,是怕我吗?”
怕?
一个妖怪忽然出现在面前,谁不害怕?
动,动不得,只能由着浑身冰凉的美人在她身后拥着,把那犹如从地底带出来的寒气传到她身上。
陈氏的声音都变得虚弱颤抖,她说:“你想做什么?”
美人眯起眼,转过身来和她面对面,双眼仿佛蒙上一层水雾,迷迷蒙蒙着,说:“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是想见见你。”
“见我?”
陈氏被看得浑身不舒服,赶紧扭过头去:“你我二人素未相识,你来见我?”
却没料到对方听了她的话之后,突然满面忧愁地叹了口气:“原来你不记得了……所以才那样狠心吗?火烧得我好痛,你瞧——”说着抬起手,手腕上一块巨大的火烧过的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陈氏努力不去看那块伤疤,冷哼一声:“活该。”
她自觉今日是活不下去了,索性也就不再那样惧怕对方,定要将这些日子里的憋屈全都给释放出来。
但那女人不在意地笑笑,忽然拉开了距离,站在窗前,说:“我给你跳支舞吧?”
这又是打算搞什么名堂?
陈氏不理她,她自顾自地转了过去,推开窗户,外头呼啦一阵风吹进,将她垂下的长发吹起。柔和的月色温温柔柔落在她身上,她侧头过来深深看了陈氏一眼,抬手,微微启唇——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陈氏忽然僵住,只觉得耳旁似乎轰隆一声,有什么在她耳中炸响。
“你怎么!”她猛地上前一步,“你怎么知道这首曲子的?!”
春日宴。
这首曲子在坊间流传的并不多,但有人会唱也并不稀奇,可是这个女人唱的和它应有的曲调完全不同——应当说是截然相反才对。
陈氏之所以会反应这么大,因为对方唱的和几年前,她还未成亲之时在野外唱过的那一首一模一样,甚至连停顿以及结尾,都完全对的上。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所以不可能会有人看到过这些。
女人没回答,只是莲步轻移,腰肢婀娜,修长的手并在一起,像绽放的花一般撑开。她继续唱:“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眉眼间,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陈氏目瞪口呆,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这熟悉的曲调,还有那熟悉的舞步。
全都是曾经属于她的。
难道……她们真的曾经认识?
*
徐晏一路追着王晟到了家。
里头冲天的妖气差点没把他呛一跟头。
他伸手拉住想从房顶上跳下去的燕赤霞,撇撇嘴:“后院。”
又是后院。
果然这些个妖魔鬼怪都爱往人的后院躲吗?
底下,一群人看见王晟回来,着急忙慌地围上去,七嘴舌跟他解释家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什么好听的,徐晏带着燕赤霞先一步往后院溜去,到了后头,那妖气就越发浓郁,几乎让人没办法睁开眼。
燕赤霞趴在房顶,看了他一眼:“等不等?”
徐晏没说话,面上不动声色地往底下又瞥了一眼,就看见前院的那群人,已经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王晟还跑在最前头,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被美人迷得神魂颠倒把自己娘子给抛在脑后的模样。
他急惶惶跑过去,猛地推开大门,后头一阵惊呼响起,下人们立刻开始交头接耳道:“怎么回事,刚才不是推不开吗?”
“奇了怪了……”
“夫人呢?夫人不是在外头吗?”
“不知道啊,一会儿没看见,人就不在外头了。”
不管他们怎么议论纷纷,反正这屋门是开了,但王晟才刚往里头走了几步,猛地一阵风将他往后推去。他跌跌撞撞往后倒,重新从屋里退了出去,摔倒在房门口,满脸惊讶。
屋里一个人影晃动,片刻后,陈氏出来了。
她站在门口,先是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才想起刚发现地上的王晟一般,惊讶捂嘴,说:“夫君,你怎么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