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景浑身一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吱声,但他的内心其实已起了波澜。
高夫人仿佛只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并不在乎李之景有没有反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们都看不起我,我都知道。你们嫌弃我粗俗没教养没学识,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出生贫寒,从小到大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我怎么优雅?我也想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可我没有那样的权利。我算命好的,嫁的丈夫有了出息,可越是这样越是不安,我再也配不上如今的高德,这个现实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只能用强硬的手段来留住我的丈夫,哪怕这么做会引来你们更大的反感。身为女人,丈夫就是我的天,没有了他我的人生也就结束了,我必须留住他,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子女,为了这个家。在这些面前,你们的鄙视和嘲笑根本不算什么。”
说到最后,高夫人的声音带了丝哽咽,她似乎不愿被人看到这副软弱的模样,吸了吸鼻子,便快步走开了。
只留下李之景独立在原地站了很久。
不得不说,刚刚高夫人的话带给他很大的震惊,他从没想过原来高夫人对一切现状都了然于胸,更没想到高夫人有那么多的无奈和不得已的妥协。他突然无比的同情这个看似身份尊贵实际如履薄冰的贵妇人,她人生所有的无知、粗俗、野蛮和俗不可耐,都是受环境所迫——前半生是因为出身,后半生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家。
李之景不知道自己帮高德背叛家人是对是错,有那么一瞬间,他多想追上去提醒一下高夫人。他的右脚已经微微提起,但理智还是及时制止了他这种愚蠢的行为。
在这个家里,他必须得和高德一条心,也唯有这样他的夙愿才有实现的可能。大考在即,在功名利禄、血海深仇面前,所谓的“良心”,根本不值一提。
李之景自嘲的笑了笑,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鄙视为美色所迷的高德和粗俗的高夫人,他助纣为虐,岂非更加不堪?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父母的大仇,他只能泯灭自己的良心,通过交换,从高德手里得到想要的。
“李之景,你别再妇人之仁了,高家夫妇早已貌合神离,有没有你的协助,高德都会想尽办法去找那个羽悠。再说了大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像高德这样身份的人,谁家里没有几房美妾?高夫人若是识相的话,早日点头同意羽悠进门,她正室的地位还是能保住的。这是别人的家事,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随从,帮主子把事做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是正经。”
李之景自言自语的说道,他在给自己洗脑,用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以抚慰自己那点卑微的良心。
他并没有纠结太久,还有很多的准备需要去做。早一点帮高德见到羽悠,他也就能早一点见到高德说的那位负责此次科考的同僚,多出一点时间准备,那他金榜题名的机会也就多了一份。
第二天午后,高夫人便收到一封“家”。
厨房打杂的刘大娘拿着“家人”捎来的信,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高夫人,说道:“夫人,我家人给我送来的东西里有一封信,是您父母托人写的,说务必要交到您手里,我不敢耽误,赶紧给送来了。”
刘大娘自然是李之景安排的,李之景给了她不少的银子,急需用钱给儿子娶媳妇的刘大娘当即就变节,答应了帮忙“送”信。
但保险起见,李之景并没有说太多,只是拿出一封准备好的信,交给刘大娘,嘱咐道:“你把这封信交给夫人,你和夫人同乡,就说是你家里人给你捎东西时,顺路带来了这封信,记住这封信是夫人的老父母请人帮着写的,拜托你交给夫人。其余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把你的嘴给我闭紧了。这只是一半的银子,另一半事成后给你,老爷也承诺了,只要你事情办得好,必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