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小可坐在地上,愤恨的看着兄妹二人,她知道今天动手讨不到好处去,何况事已至此她动手打人也无济于事,只不过那些埋藏在心底很多年的话她还是要往外说一说的。
“凌胭脂,这些话我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了,我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因为我以为我会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可是到了今天这步,我不说也不行了,你给我仔细听好了。”
米小可没有站起来,就那样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胭脂,眼神冰冷而充满怨恨,声音更是彻骨的冰凉。
“我和你认识四年了,闺蜜做了也总有三年多,人人都以为我和你要好,好到我甘愿做一片绿叶去衬托你这朵绝世美艳的红花,可是我们真的要好吗?你知不知道这三年里我怨过你多少次恨过你多少次,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高高在上?跟在你身边,你的优秀显得我是那么的可笑,你有多受人欢迎,我就有多受人嘲讽。在上大学时,所有人都用公主和婢女来形容咱俩的关系,他们说你是美丽的白天鹅,我是仰望白天鹅的丑小鸭;学校里的男生都爱慕你欣赏你,女生都羡慕你嫉妒你,然后,他们会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再联合起来一起嘲笑我。我就是这样在你的阴影下生活了四年,也鬼迷心窍的和你做了四年的好朋友。现在想想,我真是有自虐倾向,和谁做朋友不好,偏要想不开和万人迷凌胭脂做朋友,这不是自找的给你做陪衬吗?我甚至一度怀疑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自己的丑陋来衬托你的美丽。我真是有病,而且病的还不轻。”
说到这里,米小可突然放声大笑,仿佛她和胭脂的过往就是一场笑话,现如今她终于将这个笑话讲了出来,没逗笑别人先逗笑了自己。
凌卓风和胭脂面面相觑,他们都觉得可笑,很想痛骂米小可一顿,却偏偏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笑完之后,米小可继续倾诉。
“有多少次,我都在责怪自己,怪自己小心眼,怪自己心存恶意,明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明明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以如此嫉妒你?我强迫自己不去多想,继续和你做朋友,还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美丽不是你的错,就像丑陋不是我的错一样,你只是很幸运,张了一张漂亮脸蛋而已,你何曾拿这张脸蛋对我耀武扬威过,你何曾看不起我过?你从来都没有错。在一次次的洗脑之后,我厚着脸皮继续和你做朋友,甚至觉得那些在背后讽刺嘲笑我的人统统不安好心,他们嫉妒我和你要好,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友情有多么的珍贵,就算我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如何,依然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我们真的做了近四年的朋友,我总以为我们会一辈子做朋友,我甘愿做一辈子的绿叶,衬托你这朵红花。可是没想到,我们还是走到了今天这步。”
米小可边说边流着眼泪,她已经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眼泪流的满脸都是,看上去又狼狈又丑陋,使得她本就不美的容颜更加不堪入目。没关系,她已经不在乎了,她没了最爱的男人,没了最好的朋友,她还有什么是不能抛诸脑后的呢?
接着是可怕的沉默,沉默过后胭脂咽了一口口水,苦笑着开口道:“这些话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我一直以为你和我做朋友很开心呢,早知道……”早知道和她做朋友会让米小可这般的委屈,她就离她远一些了。胭脂心里悲哀的想着,从前师父总说她们身为制香师不该也很难和普通人做朋友,她总也不信,现如今鲜血淋漓的例子摆在眼前,也不由得她不信了。她总以为制香师不能和普通人做朋友是为了更好的保守自己背负的秘密,毕竟和外人走的太近,总归是不安全的。现在看来根本与这些无关,这是她们制香师身上背负的魔咒吧,她们身负异禀,有着常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所以就活该遭受一些反噬,背负一些诅咒,总要在某些事上不能如愿。比如凌卓风和纪叔叔,是在爱情上终生遗憾;而她和师父,却栽在了友情上,师父最好的朋友早在离去,她最好的朋友如今像个仇人一样指责她,痛诉着和她交往的种种心酸无奈。
这究竟是谁的错?胭脂很想问一问,却不知问谁,也不知能否问出个答案。
胭脂的话引得米小可放声大笑,她笑的那样放肆那样心酸那样可怜那样怨恨,仿佛她遭受了世间最残忍的对待,她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只有靠大笑和眼泪来疗伤。
笑过之后,米小可突然收起了所有表情,目光中满是怨怼的瞪着胭脂,一字一句凌厉的吼道:“你一直以为?你一直以为我是犯贱心甘情愿陪衬在你身边,用自己的不堪衬托你的优秀,对不对?你一直以为我特别乐意做粉丝,仰望着你这位美丽骄傲的公主,就像那些爱慕你的男生一样,对不对?你一直以为我和别的女孩没什么不同,把你当女神似的供着崇拜着,对不对?凌胭脂,你永远是那么的自信而高傲,你可曾设身处地的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一直高高的站在云端,可愿伏下身来体谅体谅我?你从来都没有,因为在你心里,我就是你的陪衬,你的粉丝,你这朵鲜花之下的肥料,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米小可,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我怎么没把你当朋友?”胭脂苦笑连连,她发现在米小可面前,她已经连愤怒都不会了,也许是真的失望透顶了吧,所以她现在特别的平静,内心根本激不起半点的波澜。
“哈哈,胭脂,你到现在还觉得你是发自真心的拿我当朋友吗?”米小可疯狂大笑,她看着胭脂的眼神中满满都是恨意,“我就问你,你平日里生活的那么神秘,总有事情瞒着我,这是不是事实?”
“米小可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你凭什么要求我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别说我们是朋友,就算亲人间夫妻间,也该有自己的隐私。”胭脂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没想到米小可居然会用这种事来诟病她,这纯粹是故意找茬。
“才不是要你把所有的事都对我坦白,可能说的该说的你也照样瞒着我。”米小可尖叫道,“毕业的时候,我追问你工作的事,你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怎么,你的工作也是隐私,也那样神秘,不能说吗?”
米小可的嘲讽让胭脂倒吸一口凉气,这件事她还真的是说对了,她工作的事绝对是一个字都不可以泄露的。
紧接着米小可继续指责道:“还有你结婚的事,呵呵,我身为你最好的朋友,连你何时谈的恋爱都不知道,再见面你突然告诉我你结婚了。那个叫纪唯安的男人,你们认识才多久就结婚了?不,这不是你的性格,你和他必定是相处了很久才定下来的,可是咱们在学校里遇见纪唯安的时候,你为什么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的,我和他确实认识不久,在学校里那次见面,当时我真的不认识他,后来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们才认识的。还有工作上的事,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工作,我能跟你说什么?”胭脂有气无力的解释道,可惜这解释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苍白,正因为她有太多的秘密不能说,所以她无法和米小可解释,一来二去就造成了她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多,彼此间的信任不在,怀疑却与日俱增,这样发展下去,感情如何做到一如既往?
太多的不能说造成了太多的怀疑,太多的怀疑引发了太多的不信任,太多的不信任导致了太多的隔阂,太多的隔阂形成了今天这副局面。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米小可不再相信她,而她,也不再需要米小可的相信。
可是造成这样的结局,究竟是谁的错?胭脂只觉得悲哀,与此同时,她明白过来一件事。
为什么制香一门的弟子要么是制香师和影守的子女要么是孤儿,并且几乎没有和普通人恋爱交朋友的。不是门规不许,而是他们不能也不敢。身为制香一门的弟子,他们有太多的秘密不能为外人知晓,为了保守秘密,他们不得不对外人隐瞒很多东西,即便那是自己最亲密的人。而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坦诚相待都是一个很重要的要素,做不到这一点时间一久必定会引来对方的怀疑,而无论是什么感情,一旦双方出现了不信任的情愫,那么这段感情便注定要走上末路。
怀疑必生暗鬼,心里有了暗鬼,没有的事也会变成有,时间一长,再牢固的感情也禁不住怀疑这种黑暗力量的侵蚀。信任是所有感情的支柱,而信任的源头却是要彼此双方坦诚相待,她,他们制香一门的人在外人面前都做不到这一点,又如何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有一份正常的感情?
这大约就是他们与众不同的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