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万一容敬晓以利弊,容锦晴改主意了怎么办?”轻罗本不是这府里的丫头,是以说起府中之人也无甚敬意。
闻言,楚千凝淡笑不语。
“xiao jie,奴婢说错了吗?”
“你说的没错。”楚千凝搁下笔,认真回道,“但我问你,若是有朝一日容锦晴同你说,你的身份已经泄漏,她可告诉你脱身之法,你信也不信?”
“自然不信。”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便是了,容锦晴既知容敬有牺牲她的心思,那么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轻信,只当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诓骗她。”
“那孟姨娘呢……”
“她虽不似容锦晴那般冲动,但她知容敬甚深,明白他不会单单为了父女情分作出让步,所以她只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长此以往,必生嫌隙。”
轻罗闻弦歌而知雅意,“xiao jie走一步思百步,奴婢钦佩不已。”
“你如今怎地也学得如冷画那般会说花言巧语了?”
“奴婢说的是实话。”
自从跟在xiao jie身边,轻罗觉得她学到不少“兵不血刃”的法子,从前不屑的那些弯弯绕绕,如今竟觉得另有玄机。
心机诡谲之术,非是人人皆会。
被轻罗的话哄得一乐,楚千凝无声淡笑,继续拾笔绘图。
笔下,乃是一幅百寿图。
洒金香纸的正中间是一个“寿”字,而此字则是用一百个不同形体的“寿”字所组成,凝眸细看,给人以富丽堂皇、意蕴深长的感觉。
而观其笔法,更见其笔画紧凑,笔力遒劲,勾如露锋,点似仙桃。形为楷,却又与正楷不同,与之相较,更为庄重肃穆、古朴圆润。
既非楷非隶非行非草之法,又似楷似隶似行似草的风韵。
浑然天成,无瑕可指。
冷画在一旁为楚千凝研磨,眼睛却好奇的转来转去,“xiao jie,您在画什么呀?”
“百寿图。”
“何为百寿图?”冷画闻所未闻。
“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是在一本古中见到。”相传古时曾有百寿岩,岩前有一口丹沙井,井水甘甜清凉。常有一对白白胖胖的孩童出没,乃是千年首乌精所变。
居住此地廖扶及其家人常饮用此井水,廖寿高一百五十多岁无疾而终,后其家人、族人数百也都个个长命百岁。
后来有一个贪官闻知此事,为图谋长生不老,也常取食此井水,并命人挖取“活首乌”烹而食之。不料却一命呜呼,丹沙井也随之干涸、消失。
后人都为再也用不上这样的长寿之方而为之叹息不已,因此曾有人在岩内guān shì yīn神龛前作过一副对联,谓之曰:
百世上事迹如斯,曾几何时碧水丹沙寻不见;
寿岩内神仙无算,而今安在青山绿树我来迟。
再后来,某位知县在自己的寿庆之日挥笔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寿”字,并邀请县内长寿百名老人各写献一小寿字,他亲自经年整理写入大寿字的笔画内,然后雇请名工巧匠镌刻在岩内石壁上,世人谓之曰“百寿图”。
“那您绘此图是为了……”
“外祖母寿辰将近,我欲以此为贺礼送给她老人家。”金银之物她并非拿不出手,只是恐惹人注目,也失了些心意。
何况——
她老人家并不缺那些东西。
“这礼物虽能尽您心意,可未免有些寒酸吧。”冷画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若是于老夫人寿宴之日拿出,恐会惹人嘲笑。”
“你呀……惯会操心的……”流萤将茶盏无声放下,朝冷画轻笑道。
“我说的也没错呀。”
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执己见,楚千凝勾唇端起茶盏,眸中兴味十足,“你说的确没错,可我一个无依无靠投奔来的孤女,哪里来的银子买贺礼?与其花这府里的钱讨外祖母欢心,不如自己动手,更见孝心诚意。”
再则,她本也不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
“还是xiao jie想的周到……”冷画颇为狗腿的给她捏了捏肩,“您也画了半天了,不若歇一歇吧,累坏了biàn tài前主子该心疼了。”
楚千凝:“……”
怎么哪儿都有她那biàn tài前主子?
流萤在一旁沉默的听着冷画所言,无声的微笑着,眸中未有丝毫疑惑。
虽不知冷画口中的“biàn tài前主子”究竟是谁,但她只需要确定,对方不会伤害xiao jie就是了。
就像之前扬言要杀她的那个男子一样,无论是好是坏,只要一心为了xiao jie好,那在她眼中便是好人。
如今——
多一人帮楚千凝,流萤方才安心。
自冷画他们从皇家围场回来之后,便将围猎时发生之事告诉了她,得知老爷和二xiao jie那般对待大xiao jie,流萤只觉得惊骇不已。
骨肉至亲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表xiao jie!
“流萤姐姐?你发什么呆呢?”冷画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声音清脆道。
“只是在想……有你和轻罗在xiao jie身边真好……”倘或只她一人,怕是分身乏术,难以护xiao jie周。
“嘿嘿,我也这般觉得。”
左右晃了晃脑袋,冷画俏皮一笑。
轻罗状似嫌弃的伸出一指戳了戳她的头,转而对楚千凝说道,“xiao jie,奴婢已在窗上系好了铃铛,以防采花贼来犯。”
话落,轻罗弹指轻挥便闻铃音倾泻而出。
不想未等楚千凝开口,倒是霄逝忽然神出鬼没的现身,“你如此做,是瞧不起我吗?”
他虽盈盈笑着,却莫名令人胆寒。
方才见他,流萤便下意识侧过身去,头也低垂着,持墨的手微微颤抖。
她有些害怕霄逝,即便他长得很无害。
其实不光是流萤,就是冷画这个走南闯北的“lǎo jiāng湖”心里也对霄逝多有畏惧,也就只有轻罗表现的还算淡定。
斜昵了霄逝一眼,她挑衅道,“是又如何?”
“你敢与我比试一番吗?”
“输了怎讲?”轻罗果断应下。
“还是你想吧,我绝无输的可能。”霄逝甜甜一笑,说出的话却令人气闷。
轻罗挑眉,明显对他所言并不服气。
一时间,两人只相互瞪眼却不再说话。
冷画左瞧瞧、右看看,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开口说道,“就以那采花贼为赌吧,若他果然来犯,谁先擒得他便算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