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井打了车，去了墓地。

今天是爷爷的忌日。

黎井双手插在兜里，看着墓碑。

“爷爷，今天有点冷，手冻得不行，我这样子您别介意。”

“刚结束一个案子回来，差点就忘了来看您。”

“特别辛苦，爷爷，可是我巴不得每天埋在工作里。”

“我怕我一闲下来，就想起那些事儿。”

“五年了，为什么就是过不去呢。”

……

黎井说到最后，沉沉地低着头，心里堵得不行。

他太累了，原以为生活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谁知道陆予一次次地来打搅，把过往的那些记忆全部挑起，每想一次心里就抽痛一次。

少年时期的痛，是会痛上一辈子的。

而这才过去五年。

纵使黎井精神不太好，他还是靠着职业敏感性察觉到了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陆予正拿着一捧花往这里走来。

黎井记得那花，他曾经和陆予不约而同地买过同一种。

陆予穿着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棉服，整个人雅致又清润，琥珀色的眼睛褪去了少年时的清亮，显得沉稳又平静。

而黎井正经历了二十天的昏天黑地，灰头土脸的，满眼血丝，下巴上是隐隐的青色胡茬。

他没力气去质问陆予干嘛来这里了，他什么都不想说。

陆予把花轻轻放下。

“回来了？”他起身问黎井。

“嗯。”黎井应了一声，“去年也是你？”

去年黎井还在派出所工作，好不容易处理完一件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开车来了墓园，却看见墓碑前已经摆了一束花。

跟今天陆予手上一样的花。

当时黎井没多想，以为是别人来祭拜爷爷的时候放的，此刻才意识到，当时陆予已经回国了，那天应该就是他。

“嗯。”陆予看着墓碑，“其实那天我看见你了，穿着警服急急忙忙地下了车往这里走，手里拿着几枝花，我当时还想，你肯定是从单位花坛里摘的。”

黎井冷笑一声：“那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见到我。”

“那你现在为什么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黎井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冷冷地看着陆予。

“受伤了？”陆予看着黎井另一侧下颚边的纱布，皱眉问道。

“抓捕的时候蹭的。”黎井有些烦躁地呼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和火机，捏出一根烟放进嘴里。

他正要点烟，陆予却伸手拿走了他嘴里的烟，像许多年前那样把烟捏碎了。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袖子上有好闻的香气，黎井这段时间在各种现场奔波，从没闻到过这样让他想要靠近的味道。

也许不止是这段时间，而是这些年。

“你别他妈管我了行不行？”黎井心里烦乱，想抽根烟平复一下，结果还没点上就被拿走了，再加上陆予身上的味道挑动着自己的情绪，他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回去休息一下吧。”陆予轻声道，“你队长说你早上回来以后就没闲过，他说他怕你猝死了。”

怪不得陆予来得这么凑巧，敢情又是那个天杀的林队把黎井给出卖了。

黎井嗤笑：“你没话对我爷爷说么？”

以前黎井和陆予来看爷爷，陆予都会说说话的。黎井突然想知道，此刻陆予还能说出什么来。

“有的。”陆予转头看着墓碑，“爷爷，我想跟黎井结婚。”

和五年前一样的话。

黎井一把抓住陆予的外套衣领，牙关气得发颤：“陆予，你他妈到底有完没完？”

他真的是烦透了，明明五年前是陆予抛下他去了国外，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嘴里还坦然地说着这样的话，黎井觉得他简直荒谬至极。

“我说完了。”陆予直直地看着黎井，“走吧，我陪你回家。”

又是和五年前一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