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主城。

“快走！”

虚弱的老人趴倒在地, 再也走不动。凶恶的妖怪一脚揣在他身上, “再磨磨蹭蹭的, 小心我吃了你！”

“我已经连续走了七天了……”老人动了动手指, 仍无力爬起。

“谁允许你们这么对待人类的？”

冷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妖怪立刻怂了, “烟、烟尘渡大人？！”

它嗫嚅道：“可是玉藻前大人说了，把所有人都抓来, 不必手软……”

“哦？”烟尘渡冷冷道，“那是不是对我也要这样？”

“不敢，不敢……”

“滚！”

妖怪逃走后，烟尘渡扶起老人，复杂地望向队伍尽头的大殿。

不择手段，不问代价吗……

也是。玉藻前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妖，现在又是寻找妻子的关键时期，要他做出什么人性化的行为, 显然不可能。

但是……

就在烟尘渡烦恼之际, 一抹干净的白纱从他眼前飘过。

……

至少有上千年修为——

千隐轻撩衣衫, 在玉藻前对面优雅落座。不过数秒，她已摸清了对方能耐。这只狐妖并不看她, 单手撑着脸颊, 闭目歇息。

有点棘手……不过，应该没问题。

千隐垂眸, 她面前案几上, 摆着一支色泽清亮如翡翠的竹笛。她伸手, 执笛，优美的笛音如潺潺溪水，静静流淌。

玉藻前耳尖一动，摄人的金瞳缓缓睁开。

门外，烟尘渡想要抬手敲门的动作止住。

……是真的好听。

天籁之音，大抵也不过如此。

他大概明白了，为何像玉藻前这样深不可测的大妖，会因为一段笛音，和普通女子展开一段恋情。

不知道，玉藻前想找的笛音，是不是这段呢……

很快，玉藻前的反应给了他答案。

大妖怪出现在门口，女子仍端坐在屋中，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个纯白的倩影。玉藻前向妖怪们下令：“放他们走。”

烟尘渡：“不用找了吗？”

玉藻前点头，“不用找了。”

已经……找到了。

“祝贺你。”

玉藻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之际，极轻的话语传入烟尘渡耳中，“谢谢。”

大门阖上，里面只剩玉藻前和白衣女子二人。

烟尘渡闭眸。

谢谢什么的——根本不想听到啊！

接下来的时日，玉藻前一直都与那女子在一起。每次烟尘渡偶然路过，都能看见两人并肩而坐的身影，距离算不上亲近，也不疏离。

或许数百年前，便是如此。

对玉藻前而言，那一定是段极为美好的时光。

烟尘渡走进屋中，所有东西都已收拾妥当。黑猫蹲在包裹旁，冲它喵喵叫。

“别鬼叫了，我又没事。烟尘渡大人可不是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烟尘渡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道，“走吧。”

……

烟尘渡离开了。

玉藻前拉开房门。

空无一人，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走了吗？

也好。

“玉藻前，你在找他吗？”千隐款款走来。

“没有。”玉藻前淡淡道。

他记忆里，烟笛样貌清秀，身为转世者的千隐也在他面前褪去了面纱，面容更是姣好，气质冰雪出尘，只是……反倒让人感觉遥不可及。

看似亲近，实则相隔天堑。

甚至还不如和烟尘渡相遇时，那么自然熨帖，像是从灵魂深处唤起的熟悉感。

玉藻前微微皱眉。

千隐眼底暗光划过。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们互相有了大体的了解。但千隐也知道，这只妖怪并未完全相信她，之所以把她留在身边，只是因为她能吹出一模一样的笛音。

——那是她用尽大半修为，窥视天道，占卜得来的结果。

“玉藻前，”千隐拿出竹笛，温柔莞尔，“我再为你演奏一曲吧？”

这次，一定要把这只妖怪除掉！

玉藻前凝视她手中竹笛片刻，表情微微松动，最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

走在路上的烟尘渡。

小纸人忽然从包裹里脱出，拦在了他前进的路上。

哦，忘了把这东西扔掉了。

烟尘渡正想抓住它，小纸人又从他指缝间飘起，落在地上，映出了安倍晴明的样子，“烟尘渡？”他道，“玉藻前不在你身边吗？”

“不在。”烟尘渡没好气道。

人家正和转世者你侬我侬呢。

安倍晴明有些苦恼，“其实，关于他妻子转世，我刚刚占卜有了新发现——”

烟尘渡白眼一翻，“关我屁事。”

“确实是‘竹’，不过，无关笛音。”

安倍晴明说出了更详细的信息：“真正的转世者，后腰会有竹叶形印记。”

“……”

“你怎么了？”

“哦你有所不知，”烟尘渡撸了一把肩膀上的黑猫，懒懒道，“你大舅把一个国家的人全找来了，要求人家在他面前吹笛子。”

安倍晴明：……这还真是玉藻前会干出来的事。

现在，难不成要玉藻前把每个人都抓来，把衣服脱掉？！

——这不仅是坏妖怪，还会被当做变态了吧！

“你直接告诉他不就好了。”烟尘渡绕过小纸人，准备离开。

“其实……”安倍晴明面露焦急，“我联系不上他了。”

“什么？”

“纸人被毁掉了……我怀疑玉藻前现在处境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