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荒, 忽然放下茶杯。

一声轻响，声音不大，但在僵滞无言的气氛中，却让在场两人都听到了。

“没用的。”荒道。

“没用？”人鱼姬挑眉, “你是说我这样做没用？”

“我意思是，人鱼肉没用。”荒望向玉藻前。

玉藻前皱眉。

“抱歉, 方才听你们讨论，擅自用神之眼查看了一下那个人的情况, ”荒不紧不慢道, “人鱼肉只能用在生命力完整的人身上，用以延长寿命。但那个人，自身的生命已经不完整了吧？强行使用人鱼肉，可能会弄巧成拙。”

人鱼姬和荒都知道, 人鱼肉并非字面上的鱼肉, 而是荟萃海妖灵气的精华，千年才会生出一块。

这份珍宝除了两位大海之主, 没人会知道位置所在。

否则玉藻前怎会低声下气来找她？

而且, 人鱼肉——现在是没有的。

上一块已经被用掉了。

“烟尘渡大人他真的出事了？！”人鱼姬现在才完全相信玉藻前的话, 急道，“荒大人，他现在情况如何？！”

荒看了玉藻前一眼，这才道：“只剩二十多天了吧。”

人鱼姬闻言, 整个人都脱力地坐到地上。

“你是怎么照顾大人的？！你是怎么对他的？！”人鱼姬对玉藻前怒吼, “我就应该争取到最后, 我就不应该把大人让给你！”

怎么会是不想争取呢。

只是烟尘渡已经向她再三表明，他喜欢的只是玉藻前而已。

“别说了，”荒劝道，“玉藻前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再招惹他，这座龙宫很可能就不保了。就算你不在乎，也该为你的手下考虑。”

说完，荒看向玉藻前，“还有，这件事我已经通知晴明了。”

或许，安倍晴明能想到办法。

***

五天后，烟尘渡变回了二十岁的样子，记忆也回到了二十岁。

他和玉藻前初遇时。

在外奔波了一夜的玉藻前回到屋里时，烟尘渡正坐在床上，看到他，歪了歪头，困惑地眨眼。猫掌柜识趣地退下了。

“你是谁？”烟尘渡问道，“你看起来很眼熟，我们是不是认识？”

面对他干净的目光，玉藻前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现在的烟尘渡记忆里，自己对他的那些伤害，都是不存在的。

烟尘渡：“你怎么不说话？”

玉藻前双眸一闭，“对不起，大人……”

他看着烟尘渡眼眸，缓缓道，“你不记得我了……也不要紧。我不会让你死掉的。”

倾尽我所能。

……

夜晚。

玉藻前独自坐在屋顶饮酒。

他能想到的方法全试过了，无论是恶龙的角，还是冰山顶的雪莲花，他都千辛万苦找来了。

可是，都没有用。

……该去八大地狱走一趟吗？

虽然妖怪是进不了天国和地狱的，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要去！只是不知道烟尘渡这种情况，去地狱会有用吗，他还没有死。

而且这种消亡方式，只会灰飞烟灭，不会去地狱转世轮回的。

上次他喝酒时，烟尘渡还火急火燎找来了，这次却只剩他一人。

烟尘渡的事就像千斤巨石，沉重压在玉藻前心头。

眼看着对方生命一天天消亡，自己却什么也办不到。

可恶……

可恶！

可恨啊！

玉藻前单手撑住额头。

“烟尘渡大人，您别上去啊！”

“小心摔着！”

底下一阵喧哗。

玉藻前扭头。烟尘渡的脑袋从屋檐下冒出，随后整个人爬了上来，冲底下的呱太气鼓鼓道：“我才不会有事！”

他理了理衣衫，坐到玉藻前身边，还有些小雀跃。

玉藻前只是独自喝酒。

“一整天都没见到你，”烟尘渡问道，“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玉藻前沉默了一会儿，“大人，没事的话就先进屋吧，外面冷，小心着凉。”

“我又没病，干嘛一天到晚躺着，都要闷死了，”少年意气风发，眸灿若星，“烟尘渡大人还是你大人！”

玉藻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那个笑容在少年烟尘渡眼里却格外悲凉。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烟尘渡道，“不过你真是一只很漂亮的狐狸，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很喜欢啦！”

玉藻前：“……”

果真是一见钟情啊。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院里的小妖怪们说，我失忆了？”

玉藻前：“……”

这群该死的家伙——不是让他们不要告诉烟尘渡吗？

不过，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烟尘渡明天也会忘记。

烟尘渡接下来的话，却让玉藻前完全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呐，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是我有感觉，你一定就是我失忆前最喜欢的人，对吧？”烟尘渡说完，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罢了。我总感觉我现在像重生了一样，换了以前的我，肯定不会说出这种露骨的话的。”